封凝和江淮到丞相府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守门的护院见了两人,一丝讥笑之情溢于言表。他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不卑不亢的江淮和身后的封凝,才敷衍的行了个礼。
“见过翊王殿下,见过翊王侧妃。不知二位到丞相府,有何贵干呐?”
江淮低沉着嗓音回道:“求见丞相大人。”
护院挑了挑眉,挖了挖自己的耳朵,身体前倾靠近江淮的方向,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大声道:“您说什么,小人没听清楚。”
江淮耐着性子重复:“求见丞相。”
绕是再怎么愚笨,也该看出这其中的门道了。这护院一个小小的奴才,岂敢对江淮放肆?定是丞相实现吩咐,他才有意刁难。封凝用余光瞥了瞥江淮,他仍旧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神情。
护院清了清嗓子,勾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对不住了,翊王殿下,我家老爷抱恙数日,恕不见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望着那森严的台阶,封凝心中生出了几分悲凉。丞相大概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将贵为王爷的江淮拒之门外。莫说是改日再来,就算是明年后年,一直到江淮死,他们可能都进不去这个门槛了。也许,她是真的连累了江淮。
江淮低着眸子,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就在那个护院以为江淮放弃了,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江淮幽幽地说道:“你没去请,怎知丞相不愿见本王?”
一般人若是听到自己碰了一鼻子灰,早就灰溜溜的走了。可江淮却不同,他装作没听出护院的弦外之音,将事情搬到明面上。那护院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翊王会这么难缠,碰了壁还若无其事。
“这……”
江淮转了转自己手指上的扳指,那玉的冰凉传遍他的手掌,他慵懒的继续道:“怎么,本王还请不动你?”
那护院讪笑了一声,虽然江淮是废太子,今时不同往日,但翊王还没有被贬为庶民,那他就没有资格赶江淮走。可丞相那边又有言在先,那护院琢磨了半天,宁可得罪了翊王,也不能把丞相的话当耳旁风。
想到这儿,那护院便理直气壮的回道:“翊王殿下,不是小人不愿意去帮你跑这个腿,而是我家老爷他说了不见客。我就算去了结果也是一样的,不如您还是……”
话音未落,江淮便掌心带风扫了过去,那护院被一阵强大的内力扇倒,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柱子,又跌落在坚硬的地上。其他几个护院见此情形,纷纷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对着江淮刀剑相向。那些刀光剑影映照在江淮的脸上,封凝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裙摆,她担心江淮的安危。
江淮注意到封凝的小举动,以为她是害怕,左臂张开将封凝护在身后。几个护院面面相觑,江淮打了他们的人,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江淮团团围在中间。听到府门这么大的响动,楚丞相也闻风而至。他双手藏在袖中,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老臣参见翊王殿下。”
话虽如此,可丞相并没有吩咐那些护院将手中的兵器放下。最近的一把刀,那削铁如泥的刀锋,离江淮纤细的脖子近在咫尺。
江淮也不恼火,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丞相,他的眼神果然还像当年那样凌厉,纵然三年不在朝中可丞相却丝毫没有忘记这位爷当年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如今外面都传他命不久矣,可丞相看却不尽然。
“翊王殿下,你虽然贵为王爷,可也不能硬闯我丞相府吧?老臣虽然不是什么朝廷肱骨,却也是三朝老臣,侍奉过两位先帝,又辅佐当今圣上多年……”
江淮垂下了好看的眸子,看了看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角和靴子,“楚相,本王可是连一只脚都没有踏入你丞相府的门槛,你又何来硬闯一说呢?”
楚丞相一时语塞,他看了看身后趴在地上的护院,气愤的甩了甩袖子,道:“还不给我滚起来!”
说罢,他又看向江淮,语气中是藏不住的不满和愤怒:“翊王殿下,老臣还真不知道,您虽然卧病三年,也能管到我丞相府的下人。这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值得翊王殿下亲自出手。”
江淮气定神闲的回道:“他欺瞒本王,丞相说这罪名足够吗?”
丞相气的胡须都要翘起来了,这个翊王分明是在无中生有,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骗人,除非那个人是活得不耐烦了。楚丞相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要在江淮的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那翊王殿下倒是说说,他哪里骗了您,老臣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这奴才谎话连篇,说丞相大人您抱恙在身,不便见客。可方才您吼的那几句,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他还不是说谎吗?”
封凝站在江淮身后,知晓丞相不会再继续为难他了。江淮这是反将一军,若丞相不承认护院有罪,便是他有意不见人,他理亏在先;若丞相认下护院的不敬之罪,那现在就该治他的罪了。果然江淮这边发完话,丞相便不再言语。
“大人倒是说说,如此恶奴,究竟该如何发落呢?”
他低着头想了半晌,汗珠都顺着鬓角流下来了。这护院原是他宠爱的一个小妾的远房表弟,他有心袒护,可江淮却抓住了他的话柄。那护院也察觉到自己好像处境不妙,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丞相的脚边求情。
“大人,大人救我啊,这明明,明明是您……”
“你给我住口!”
丞相一脚踢开那护院,江淮和江陵的储君之争,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若此时便把江淮给得罪了个透彻,日后一旦江淮东山再起,必定不会放过他。看来只有牺牲这个蠢奴才,才能明哲保身了。
“是老臣治家无方,才养出这样的恶奴,全凭殿下发落。”
那护院转头便去抱江淮的大腿,江淮眼疾脚快,直接让开一步,让他扑了个空。
“这原本是丞相大人的奴才,按说本王不该过问。可他的确以下犯上,本王宽以待人,你只需叩三个响头,本王便不计较了。”
丞相藏在袖中的手捏的咯吱作响,这奴才磕几个响头算什么,重要的是江淮在狠狠打他的脸,让丞相府的奴才在府门前,在这块先帝题字的匾额下头,给他江淮磕三个头,他倒是有排场!丞相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到了江淮身后的封凝。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是只有他江淮才会扬眉吐气,丞相冷眼旁观,看着那护院给江淮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王爷饶命。”
那护院忙不迭的从地上站起来,腰还没站直呢江淮就又问道:“你磕了吗,本王没听清楚。”
这让封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她家翊王殿下是这么一个记仇的男人。那护院来时装聋的刁难他还没忘呢,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他罢了。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护院只好自认倒霉,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直到额头上磕破了皮,一片鲜血,中间还夹杂着几颗石子和泥土,将丞相府门口的青砖都染红了。
事情终了,江淮放下自己护着封凝的手臂,抬脚准备往丞相府进,却被丞相给制止了。
“且慢,翊王殿下,你和这奴才的事是完了,可我与侧妃娘娘之间的恩怨还要另算呢。”
封凝又被点名,她下意识的看向丞相。从他复杂的眼神中,封凝读出了怨恨和仇视,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她咬着牙关打了一个摆子,抑制住自己没有出声。
“哦?什么恩怨,本王竟不知道。”
楚丞相冷哼一声,道:“小儿楚尘,被侧妃娘娘害得面目全非,双腿残废,难道这个女人还想进我丞相府的门吗?”
江淮还未说话,封凝便拉了拉江淮的衣袖,在他耳畔低声道:“殿下,您就独自进去与丞相议事吧,我一个人回去……”
他微微侧头,道:“不必。”
说罢,江淮的视线又重新落到了丞相的身上,他的目光坚定而又不容忽视,“那本王若是执意带她进去呢?”
丞相双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伸出三根手指,在江淮的眼前晃了晃,“若是她想进来也未尝不可,只需她对着我丞相府的大门叩拜三次,前尘往事我便既往不咎,否则翊王殿下就请回吧。”
封凝咬了咬唇,现在轮到丞相给江淮难堪了。他早就预料到今日会闹到这样的局面了,可江淮还是来了,就说明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封凝不想连累江淮。就在她双膝微微弯曲的一刻,江淮握住她的手腕,那力道沉稳而又轻柔。
“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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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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