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天际,如纱如雾的朦胧感笼罩着世间万物。透过稀疏的枝桠斑驳着庭院里的青石和古树,窗棂上倒映着佳人纤瘦的身影。
封凝这些日子止不住地做噩梦,半梦半醒的时候心慌得不行。长姐便告诉她,不如试着把心思都用在一件事上,专心致志全神贯注,便不会再想有的没了。
她坐在榻上穿针引线,那细细密密的针脚足见她的认真。点着灯熬着油,转眼便已经子时了。紫荆就守在一边,手拄着脸打着瞌睡。
紫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一丝不苟的封凝,声音又软了几分:“小姐,都已经这么晚了,咱们明儿再学吧。”
封凝摇了摇头,她只是无心睡眠,找点事消遣时光。就算躺下了她也是辗转反侧到天明,还不如做点什么。
“你若困了就先去歇息吧,我再坐一会儿。”
见此情形,紫荆便也不再推脱了,她打了个呵欠,抻了个十成的懒腰。然后她便给封凝做了一揖,信步退出门去。
房间里又变得静悄悄的,封凝斜倚在床榻上,放下了手中的刺绣。她发现无论如何,她从没法把江淮从自己的心头抹去。他那些不解风情的言语,他那些稳重沉着的背影,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
他今夜睡前吃药了么,他还记得多喝水么,她想他的时候,他是否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念她呢。
封凝想也许她知道答案,大概是不会吧。
江淮那样高傲冷淡的性子,他心里不会记挂着任何人的。心里的地方不多,能够容得下的也只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她毕竟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弃妇而已,江淮好像没有任何理由记着她。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恋恋不舍罢了。
如今无论是坊间传闻,还是文武百官,似乎都已认定江淮薨逝的讯息。等他再出现在众人视线时,又会掀起这样的腥风血雨。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费尽心思做一个这么危险的局。
为了储君之位,还是为了更高的位置。
封凝百思不得其解,江淮已经沉寂了三年,这三年难道他一直在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么?
若真如此,那他的城府该有多深,他所做的承诺,又有几分可信。
封凝心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愿多想却又止不住思绪。
换一个人在他那个位置上,说不定会做得更甚。可她就是不想,不想成为政治斗争当中牺牲的一枚棋子。
她以为她的那些真心,总会融化江淮的心。可到头来,却原来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撼动。封凝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但愿诸天神佛能听见她的祷告,保佑江淮平安无恙。
——
万家灯火俱灭,人间一片寂静。
沈公公呈着那一瓶鸩酒,稳稳地进了翊王府。随风带着他弯弯绕绕,一路走到了江淮的侧室。他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双眸紧闭,无论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
随风敛下眸子,生怕自己的眼神中会闪过慌乱,让多疑的沈公公起了疑心,若因为他导致殿下的计划出了纰漏,那他可就百死莫辞其罪了。
沈公公打量着床榻上的江淮,似乎是不相信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会不声不响地就这么死了。
“翊王殿下,老奴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你的。”
江淮仍旧一动不动,随风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不知道江淮是用了什么法子,连鼻息和心跳都可以隐藏起来。可是沈公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老谋深算,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端倪。
随风偷偷瞥了一下那桌子上放的小瓶子,看起来做工精致,里边想必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一瓶要人命的毒酒。
这是皇上的旨意,难道皇上真的那么狠心,不顾忌父子之情,一定要他们殿下死么?
随风低下了头,不敢再去想更多。沈公公信步走到床边,探了探江淮的鼻息和脉搏,果然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着的迹象。
看起来江淮的确像是外边传的那样,已经薨逝多时了。他不宣布死讯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震慑他们?
沈公公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些褶子全都堆在一起,显得狰狞恐怖。江淮知道他的那些旧部下对他忠心耿耿,若真发生什么事,他随时可以调动那些将士抵御。
可他死了,那就不一定了。怪不得他不下葬,也不设灵堂。沈公公轻轻拿起了床榻上的一朵牡丹花,那香气早已散尽,花瓣也逐渐枯萎凋零。
他捻着那花瓣直至粉碎,倏地出声质问道:“大胆!翊王薨逝的消息,你作为他的侍卫,为何不报?”
随风跪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作答。沈公公见他不回答,便愈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看来果然不错,江淮就是故意而为之。
啧啧,已经死透了的人,还想要压制着他,痴人说梦!
“翊王英年早逝,这真是天道不公啊。皇上心里惦记着殿下,才派老奴才送这灵丹妙药,想着能拖延些时间也好。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晚了,老奴也十分心痛啊。”
随风仍旧跪着磕头,不敢有所反应。沈公公又继续假惺惺地说道:“好了,皇上的一片苦心,终究还是没能让翊王殿下知道。这真是太遗憾了,不过老奴回宫以后自会秉明圣上,为翊王办一个轰轰烈烈的丧事。”
说罢,沈公公便迈着小碎步,颠颠地从屋子里走出去了。似乎再多呆一秒,他就会怎么着了似的。
随风确定沈公公应该已经走远了,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沁出的那些汗珠,现在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殿下,沈公公已经走了。”
听闻此言,江淮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他的眼神十分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波澜。过了半晌,他侧头看着桌子上的那个小瓶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他终究是彰显了自己的父爱无疆皇恩浩荡,为了那个位子能坐的更久更牢固,他早就不惜一切代价了。
多慈爱的父皇啊,给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一杯毒酒!
江淮坐起身来,对着随风勾了勾手指,道:“把那瓶子,给本王拿来。”
随风恭恭敬敬地把瓶子双手递给江淮,江淮便将那瓶子的塞子拔掉,反手将瓶子倒了过来,那些液体便流淌在地上,泛起了许多白沫。沾到了白沫的花瓣,也瞬间枯萎成黑色,蜷缩成小小一团。
他冷笑着,眯起自己的眼睛,果不其然。
随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容不得殿下的一条活路。即便他已经咳疾复发,没有多少活头了,还是要赐死么?
皇家真的就无情至此么,皇上是这样。江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权谋计策连心动的人都可以放下。
江淮松开手,那小瓶子便重重地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四分五裂。
“收拾干净。”
随风瞧了一眼江淮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江淮连眼睛也没抬一下,便冷着声音问道:“有话说?”
随风也点了点头,道:“之前殿下让我调查原大理寺卿,丞相之子楚尘失火一案,现在有了些眉目。”
江淮又慵懒地靠了回去,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风见他没有打断自己,也就继续说道:“当时在房间里侍候的小厮在楚尘残废后,便偷偷地溜回了乡下。现在已经找到这个人了,他好像有一些隐情。”
这一切,江淮都已经想到了。
既然封家的战死都是那个人一手策划的,那区区一个谢子卿和楚尘,当然更不在话下。
这么多的人命,压在她一个人的头上,想必她这些年过得很苦。
他本想带着她走出那些阴霾,让她余生过得好一些,可没想到她竟对自己用情至深……
江淮收住自己的思绪,若还有机会,他会亲自向封凝解释清楚。
不管她愿不愿回来,至少能让她如释重负。
“想办法撬开他的嘴,什么法子都可以。”
随风应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江淮现在好像不悲不喜的样子,他犹豫着说出了口:“殿下,今儿有兄弟看到,禹王殿下他进宫了。”
江淮挑了挑眉,本就有些冷淡的眼神又暗下了几分。按照礼朝的惯例,除太子以外,亲王没有传召不能进宫。就算是面见母妃,也只有一日的光景。
今日不是江陵跟皇后见面的日子,难道他去见父皇?
父皇召见,还是求见?这不得而知,不过他总是有目的的。
果然大家得知他不在了,就都蠢蠢欲动起来了。那些蛰伏了许久的,也终于活动起来了。这样也好,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分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明日便设灵堂吧,本王拭目以待,这些人能带来多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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