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柜看到这话本子愣了半晌,但转而想到是东家的要求,那上面的人都点头答应了,底下干活的还有不同意的?
他们那天准备给官员们唱的《张天师断风花雪月》这出戏,写的好歹还是书生与桂花仙子相恋的故事。
薛掌柜委婉地给陈路白提出建议,到底是中秋佳节,内容不扣一下主题那也太说不过去。
陈路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表示他回去后一定再好好琢磨这戏本子。
接连几天,陈路白都在陆冕、戏班子、家这三个地方来回跑。
秦老汉一回来,见着原先用来种西瓜的地放满了乱七八糟的木板和墨缸,那味道熏得隔壁地的蔬菜都长势不佳。
也顾不得放下行李,当即就要去向陈路白讨说法。
秦能赶紧拦住秦老汉,制止道:“爷爷,陈哥在准备参加京城的中秋节的游街表演,您可千万别打扰了人家。”
秦老汉蹬腿急得嗷嗷叫,受不了道:“什么表演那么重要,那也不能刨了我的西瓜啊!”
对农民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哪有这么糟践的,才出苗的西瓜藤全都给摘了。
秦能目光灼灼,很是与有荣焉:“当然不得了啦,陈哥可是要去皇上跟前露脸的人!”
“就算皇上也——”
秦老汉干嚎了没两声立马打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秦能,腿脚利索地根本不像是五六十的老汉直接挺起身,“……你可别诓我!”
“爷爷,我是那样的人嘛!”
秦能振振有词道:“里长大人和罗员外都来了,您瞧厨房门口那两框石榴和梨,全是罗员外送过来的。”
不止水果,罗员外还送了好些吃食和穿戴的衣裳,盛情难却,陈路白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就张罗着让罗员外和里长大人留在家里吃饭。
晚上吃饭,陈路白就叫秦老汉,把罗员外带来那筐肉肥黄满的螃蟹都煮了。
螃蟹这东西陈路白还是来临泉才吃上,不管瞧见多少次,还是觉得踏多脚的模样不好下嘴。
煮熟之后的掀开壳,里头流油的膏黄漏了陈路白满手,他一边嘬手指,一边用筷子在壳里头刮腹中的白肉,手忙脚乱很是狼狈。
季明川瞥了眼陈路,扮演了一个合格的未婚妻子应当做的事情,主动接2过陈路白手里的啃了两口的螃蟹,拿起桌上摆着的蟹八件。
陈路白嘿嘿一笑,杵着下巴瞧季明川一对灵巧的双手,手指翻飞一丝不苟地操作着剪子和刮刀。
季明川先是剪断了蟹腿,用镊子将蟹腿里头的那些细碎的腿肉全部拨出,之后再是沿着骨节的位置将腹壳一圈剪去,小勺剐蹭着将内部所有的蟹胶和蟹黄蟹肉盛在碗里。
巴掌大小的螃蟹,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到最后只有碗碟中的一小撮。
季明川点了些生姜米醋,把碗碟推到陈路白面前,雪白的蟹肉周围缀着橙黄的蟹膏,光是瞧着都觉得诱人精致。
陈路白吞了吞口水,他都不好意思下口了,谦让道:“娘子,还是你来吃吧。”
“……夫君,你先来。”
罗员外笑得像是弥勒佛都瞧不见眼睛,看陈路白小夫妻互相推让,联想到了他与爱妻的过去。
“小陈,你们小两口真是恩爱,你也就别推辞了,都是你娘子的一番心意。”罗员外微笑道,“我同我家夫人初识那会儿,尚未中举,还只是个穷书生,什么好东西她都是先紧着我。日子过得虽苦,但从前互相扶持、恩爱两不疑的模样最是让人怀念。”
似是回忆起了昔日岁月,罗员外不由泪湿眼眶。
陈路白心都提起来了,他也没想到罗员外的夫人去的这么早,竟然让罗员外想到了伤心处,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罗员外为自己续了一杯酒,涕泪道:“哪像如今,我说两句孙儿的不是她就冷言冷语地待我,成天也没个好脾气,要不是日夜同进同出,真当她是变了个人。”
好家伙,这话可不兴大喘气。
陈路白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得亏他没把节哀顺变那四个字说出口,要不然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罗员外与陈路白又碰了一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带慈爱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二人:“我也是听里长说,小陈你们都是从外乡来,在京都无长辈余亲至今尚未成婚。正所谓媒妁之言,你们若是不嫌弃,不知我罗老是否有这个机会为你们证婚?”
陈路白一高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欣喜若狂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不是拒绝……我的意思是,当然可以!”
季明川见陈路白跟掉入了米缸的老鼠,眼角一抽一抽,被他捉住的手本欲缩回,但见里长和罗员外还一来一回地祝酒,以及屋顶上那事无巨细记录着他一举一动的耗子,季明川姑且没有掀了桌。
陈路白竟然还没死了这颗心!
季明川以为他不说,靠行动就足够让人明白,他躲在这僻壤的小村,只是为了不受外人叨扰养伤,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一点没消停!
陈路白却是当季明川默不作声以为是答应了,更是欢喜,主动拆了两只蟹递到季明川面前。
季明川低眉看这碗里七零八落的碎渣滓肉,再瞧陈路白期待殷切的眼神,一时语噎。
里长摇晃着脑袋问:“小陈媳妇这是哪年生人,我到时候让我家老太婆,提前找人给你们相看,寻一个良辰吉日。”
季明川目光幽冷,但还是忍着不耐答道:“习承二一年,立秋生人。”
“呀,那不是就上个月的事儿,你怎么没同我说。”陈路白掰着手指算,错过了这么大的事情,很是焦心地看着季明川。
季明川抽回被陈路白扯着发皱的衣袖,“……我不喜欢过生辰。”
“那怎么行,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头,多有纪念意义,你等着,回头我一定给你补上!”
那边里长倒吸了一口气,若说寻常男女通婚,女子都是比男子小几岁或者同年。
他之前是看季明川年纪略长,个头也比陈路白高上许多,可也没想到季明川年岁比陈路白大了足足十岁!
再努力努力,没准季明川都能做陈路白的妈了。
十年能多少事情好多事儿啊……
但里长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瞧季明川这惊鸿艳影、神仙玉骨之姿,蹙个眉都惹得陈路白神魂颠倒,看样子小陈就是被吃得死死的,
罗员外找补道:“好呀,女大十,样样值。这以后更加体贴夫君会照顾人,小陈这是有福气。”
陈路白也是这么点头,夸季明川就是等同于夸他呀,他眼神多好,才能捡回来这么好一个娘子。
若不是季明川,他又怎么会有机会遇上许林,也不会找着机会能攀上德阳酒楼到皇上跟前去露脸了!
陈路白身子一歪就靠在季明川身上乐,季明袖子一拂,轻飘飘地将人甩了去,脸上歉意地向大家道:“吃酒有些多了,我先退下了。”
陈路白甩手傻笑:“好哦,注意身体,你可要早点睡啊。”
里长呵呵,因着觉得季明川好像听见他刚才吐槽的话,瞪了他一眼,没再敢和罗员外说,怎么感觉小陈那口子好像不咋热情。
隔天。
陈路白找着秦老汉说要给季明川补过生辰的事儿,他这些天都没空,只能挑着十四那天夜里。
“我正要同你说,那天晚上安排了拜月,家里人都要在香案前叩拜,那有时间做旁的事。”秦老汉连连摆手。
“ 拜月的时候顺道一起做了呗,又不冲突。”陈路白说。
“你这小子,拜月重要还是给你娘子过生辰重要,都要见皇上的人了,是为了保平安,才把十五的拜月挪着往前调了一天,什么都不清楚……”
秦老汉吹胡子瞪眼,用拐杖跺着地邦邦响,“少过一年生辰怎么了,你娘子又不是马上就跑了,真的是,我老头这么多年都没过几回!”
陈路白心底嘀咕,秦老汉跟季明川哪能好比的。
他拗不过古板的秦老汉,想着月亮都是夜里出,晚上不行,那放白天总可以吧。
秦老汉嫌他烦,给陈路白直接赶出了厨房,“忙都忙死了,谁分得出心顾得上别人,要做菜准备供品,去买香请月神,事情一堆呢!要准备你自己去,我可没闲工夫搭理你。”
说着叫上秦虎急匆匆出门,预备去县里铺子上挑选菩萨画像,他要多去几家铺子比对,免得让人坑了去。
既然秦老汉不愿意帮忙,陈路白就决定自己干。
陈路白还是头回给人过生日,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一桌子好菜,但一想到自己的手艺,也复刻不了几道,能什么能拿得出手。
思索再三,陈路白决定到时候下一碗面卧两个鸡蛋,再亲手做个大大的长寿月饼,应景,而且比外头买的更显得他的诚意。
陈路白这辈子下厨都屈指可数,做月饼这等麻烦事更加一次都没做过。
不过这东西,陈路白觉得应当简单。
陈路白想着做法和他吃过的饺子和包子一样,把面粉搅合在一起,摊成一个个面皮然后再把馅料塞进去。
为着表达自己对季明川深情,陈路白花了一晚上,捯饬出了一屉笼馅仁各异、丰富多彩的月饼。
一大早,没等季明川彻底醒来,就端着进了季明川的屋子里等候,就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把他充沛的爱意献给季明川。
床榻上,季明川眼睫微动,再闻到空气中不对劲的味道时,猛一睁眼。
陈路白一眨一眨地闪着大眼睛看他,咧着嘴巴笑道:“永兰,饿了吧,快来尝一下,这可全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早餐!”
看着盘子上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
季明川用手指抵着鼻尖,有些嫌恶眉头紧锁地朝他道:“你是要一大清早毒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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