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快点起床,趁现在天气不热赶紧去摸鱼啦!”
正倒掉在房梁上锻炼的许林两腿懈劲,在落地的瞬间翻滚扑向床铺,盖被闭眼一气呵成。
“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若说许林为什么不锁门,他当然尝试过,但隔天就是秦能久不见人应声以为里头出事,直接踹了进来。
现在那断了的门闩还被许林扔在墙角。
秦能冲进去屋子,就见床上的被子隆起,里头的人听到动静缩得更小了,一看就是不愿意搭理他。
这么好的日头,可不能睡懒觉。
秦能二话不说掀翻了床铺,将人薅起来把衣衫兜头套到许林的身上。
“昨天吃饭的时候都和你说好了,要早起去游泳,你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许林牙齿磨得嘎吱作响:“谁和你说定了,我明明和你说的我要睡觉!”
他一晚上都蹲在屋顶巡逻守卫,现在困得要死,哪有功夫陪这个憨货出去。
秦能那根本就是把人说的话当放屁,自顾自说道:“有嘛?我没听见。”
秦能才不管,他背后两个竹篓,换了身轻薄的上衣,胳膊一抬就要夹着许林的脑袋往外拽。
“睡什么,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多浪费。”
许林哪能被捉住,向后抽身就躲开了秦能热烘烘的身体。
只是屋子小,根本转不开,他也不能直接飞上梁,一时不察被秦能猛虎扑食给罩了个正着。
秦能被许林一瞪,笑话他:“你眼睛小归小,但生气起来还挺吓人的嘛。”
吓人?
我今天就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吓人。
许林握拳中指凸起,因着他个头矮,反手正中秦能的腰子。
“嗷——!”
一击必中,许林靠着这一手鸡心拳每回队内比武偷袭屡试不爽。
秦能吃痛弯腰,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他涨红着一张脸,就算直不起腰了还是死鸭子嘴硬。
“……不疼,一点都不疼,不过就是被蚊子咬一下而已。”
说罢,不等许林反应过来,扛起人往外跑。
天光乍亮,田埂间有村民提着锄头和扁担外出农活,瞧见秦能背着许林,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遥指着村外提醒他们其他孩子们的去向。
临泉村附近多山河,孩子们几乎无师自通便学会了游泳,在大人们劳作外出种田的时候,孩子们就漫山遍野地跑,上山捡蘑菇,下水摸鱼,几乎就是他们的日常。
秦能块头大,在这群孩子里头年龄最为年长,他一来所有人便有了主心骨,一窝蜂地迎上前。
几个穿着裤衩刚从水里上来的小鬼,好奇地戳许林。
“小秦哥,他也是你家亲戚吗?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这衣服摸上去好凉哦,滑溜溜的……”
秦能早将上衣脱了个干净跳下河,黑脸挤出笑往河岸上的许林泼水,“愣着做什么,下来啊,水里可凉快了!”
许林说什么也不想搞湿自己,躲到树荫底下睡觉。
秦能见劝不动,让许林在岸上等着,他们摸着了鱼就往许林那儿丢。
本来树下就被蝉鸣闹得根本睡不着,草地扎得他后背不舒服,天气热,鼻子边还都是鱼腥味。
旁边滚来一个穿开裆裤的娃娃,不停用树枝戳他的鼻孔。
许林猛地坐起身,一脸郁闷。
若是往日,他本该躲在皇宫哪个角落偷懒才是!
每天晚上,跟贼一样在临泉村附近转悠,贼人一个没发现,倒是被村里的野狗当成是偷鸡的撵了好几回。
好不容易到天亮,躺床上眯一会儿,又会被火力十足的秦能吵醒,拖着他满村子跑。
才来四五天,这里里外外种着什么草什么菜,秦能都给他介绍得一清二楚。
有一次吃饭,许林不想浪费口舌,躲开秦能自个儿上了树找清净。
放眼望去,一眼就瞧见正院儿里头,陈路白殷切热络得追着九千岁喂饭。
那场面,又魔幻又诡异又辣眼。
响当当的九千岁竖着双髻、一袭罗裙,作着温婉的女子形象。
许林只看一眼,远处的九千岁就犹如鹰隼敏锐地发觉他的视线,吓得许林埋头苦吃,生怕九千岁恼了回去让人抽他小皮鞭。
宫内好多锦衣卫说起宫内哪个妃子模样俊俏,最后都会拐到九千岁身上,但大家可都只敢在背后议论。
谁要是摊在明面上,是真的嫌活太长。
曾有一个不长眼的官宦之子调戏九千岁,隔天就被人剪了阳.物丢在城外,寒冬腊月差点没被冻死。
也不知道陈路白这厚脸皮的劲儿是哪儿来的,要不然换常人早就放弃了,这家伙竟然还愈挫愈勇。
九千岁脸上的嫌弃不要太明显,陈路白偏生还没看出来,举起勺子戳到九千岁的鼻孔。
喂一口,被打翻。
换个勺子,再喂。
再打翻。
许林眼瞅着九千岁眼神阴鸷怒意即将爆发,脚下准备着要是九千岁砍了人,他定当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过去,把尸体扔后山料理。
结果却是九千岁拂袖离去,留下陈路白摸不着头脑,只能孤零零捧着九千岁的剩饭全部消灭干净。
还以为能赶上毁尸灭迹的活,许林白期待了。
到了下午,许林还必须扮演刻工的身份,在后屋临时开辟出来的家用小印坊里干活。
除了他,陈路白从村里找来了喜好做木工的刘家二儿子,说是可以不收银钱,免费过来帮活,就让陈家的刻工有时间指导一二便可。
调整打磨板片这类的细致活,许林全部交给刘二,而后雕版后续的写样、上板、刊刻的活,则是许林自己负责。
有的时候时间来不及,许林就会分出心指导刘二完成部分内容不多的刻板。
一般他们都是刻完一版,确保无误后当即下印,这个时候陈路白会让有空的秦能一起过来。
印刷的过程很简单,他们会提前将买来的墨倒入水缸,加入驴皮胶搅和沉淀,放在院子里曝晒。
用刷子仔细均匀地把墨水涂抹在刻板的上头,宣纸盖上,放置在案桌上,滚刷来回滚动。
待墨汁彻底转印到纸张上后,再一张一张地堆叠在一起。
在场的四人,刘二、秦能不识字,看不懂文本上写着什么,陈路白是始作俑者,一点都不觉得话本的内容黄.暴。
只有许林成天闹哄了脸,秦能总是忧心是不是离窗户太近晒得,要给许林在屋外头搭帘子。
饶是加班加点,许林至今也只刻了三分之一。
加班到深夜,许林也不得休息,攥着刻刀的手指发红了,还得铺纸研磨给皇上写一日总结。
“九千岁今日食:蕹菜少许、鱼肉两条、豆腐花半碗……”
许林甩了甩胳膊想,这日子,过得也真是太充实了。
——
德阳酒楼。
三楼同样的雅间内,陈路白饮下一口冷泡的茶水,里头莲花的清香立刻充斥着他的舌尖,驱走了浑身的燥热。
一见薛掌柜进屋,忙迎上前感谢。
薛掌柜笑呵呵摆手:“快坐,都是同在牢狱共患难的好兄弟,人到就行,来我这就不用带什么礼物。”
他早就听小二说陈路白带了一马车的蔬菜瓜果,还有几只鸭子,全部都拉去后厨收拾了。
“哪行啊,之后我还得继续麻烦薛掌柜呢!”
陈路白真是没想到,上回他就是随口同许林一说,许林直接去了一趟城里,回来之后就说找了德阳酒楼的东家解决,一切安排妥当。
开始陈路白还不信呢,那好歹是城内鼎鼎有名的酒楼东家,是那么好见的嘛?
没想到隔天,东家派人通知陈路白,说是中秋节夜游街里德阳酒楼的牌面旁边,会单独开辟一块场地留给陈路白买卖书册,届时有任何问题需要帮忙,直接同薛掌柜说就行。
如此好事砸到了陈路白头上,陈路白当即就想向东家致谢,但人根本见不着面,只能跑到德阳酒楼找薛掌柜。
薛掌柜:“都是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倒是陈老弟,你早说同东家说还得上话,我之前也不会把你那两场戏时间拍得那么紧凑。我直接给你改咯,挪到正中午的时辰如何?”
陈路白感激道:“这不会影响到你们生意嘛?”
薛掌柜大度挥手:“谁让我认了你这个弟弟!”
吃饭的时候人来的最多,这个时候唱的几乎都是大家讨论度最高的戏本子,若不是看在东家的面上,薛掌柜轻易不敢下这个决定。
不止如此,薛掌柜继续说:“而且中秋夜的时候,我们还会让戏台子在牌面楼外头唱戏,你那话本改的怎么样,若是来得及就直接让班主给你掌掌眼,加紧时间练习,说不定到时候唱两句被皇上听见了,还能评说一番!”
陈路白此次来,正好带着半册话本,正有来同薛掌柜商量的意思,他忙掏出书册递给薛掌柜。
薛掌柜瞧着封面上写着的名字,《姻缘两世情》,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和时下那些情爱小说没什么两样。
他继续向后翻了一页,只见画面中一金相玉质的男子袒.胸.露.乳,侧躺在榻上,身侧歌姬舞者环绕好不热闹。
而右上角提着一行字,正是第一话标题——
情海翻波浪荡子,魂断九泉难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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