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里长媳妇端了壶新泡的大麦茶,给陈路白压压惊。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陈路白,安抚他不要惊慌、害怕,李县令一定会秉公执法,不会因此追究陈路白的。
李县令那边安排好一切事情后赶来,他已经听村里的村民们说了,陈路白家被一把火烧得干,现在只剩下半墙,家里什么都不剩下。
也是他运气好,早上就去了京都,没有正面撞上刺客,免得一场血光之灾。
“那个歹人现在如何?”陈路白忙问着他最在意的事情。
“只是伤口流血多看着严重,那歹人皮糙肉厚得很,根本没什么大概。”李县令冷笑,“这人还想服毒自尽,被手下人眼尖,拔了牙齿救了回来。”
人没死,时成这才如释重负。
歹人杀的都是村里的平民百姓,死了谁村子里的人都不好过,陈路白觉得他没有资格,代替那些死伤的家属们,解决这个人的狗命。
李县令开口,再次不忘感激道:“陈小兄弟,你救了我,若是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一义不容辞。”
陈路白正好有一件事,要李县令帮忙。
“李县令,我这儿有一事相求……您看我家里糟了火灾,我准备带着家里人离京修整些时日。我那未过门的娘子是东洲人士,想着借此机会顺便陪娘子过门一趟,想请您行个方便,替我们写一封路引。”
就这么简单?
李县令看陈路白神色肃穆,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小问题,我同师爷说一声,让他直接把路引送到你宅子……呃,送到里长家里吧。”
末了觉得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塞一些银票给到陈路白做盘缠。
李县令握着陈路白的手感慨,“没想到我与你一见如故,只当你是我的弟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别——千万别急着拒绝我,可叹哥哥我是岭南人,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都,但也知道东洲地处北境,过去交通不便地形复杂,天气也和我们这儿十分不一样,少不得要花些银两,这些你还是收下的号。”
陈路白感动地差点落泪,没想到李县令这人这么好,一点都没有那些高官身上的距离感。
“哥哥!”
“诶!”李县令重重握着陈路白的手,也是一脸涕泪道,“弟弟!”
师爷很快就派人将路引送至陈路白,还特意询问是否要人护送。
陈路白觉得惶恐,赶忙拒绝,表示他们已经安排好了行程。
隔天,陈路白告别临泉村的一众百姓与许林,与季明川开始北上。
路途遥远,他们先赶去邻近的城市,在那儿找机会寻着客船走水路。
许多行李都被烧毁,陈路白准备在市集上把一些日常的衣物用品买全。
“客官好眼力,这是才从南边流行过来的花样,颜色素雅花纹娟丽,最衬您夫人的肤色了。”
店家嘴里摸了蜜油似的,吧嗒吧嗒地往外说漂亮话:“您再看这条藕紫色的料子,摸上去是不是滑溜溜、水润润的?这里头名堂可大了,是江南的织女,需花费十人将丝线抽如发丝用手搓着织出来的,每个花样都只有这么几匹。”
“的确是好看。”陈路白看那料子在光下面折射着波光粼粼的色彩,“多少钱一匹?”
“好嘞,左边这是十五两一匹,右边这便宜些,十三两。”
陈路白咋舌:抢钱呢!
他这一套成品制的衣服都不要三两,什么布料这么金贵,里头难不成还掺了金丝。
店家也没生气,反倒是乐呵呵笑道:“那要是掺了金线的价格更贵,三十至四十两不等,我们小店也有,多是些世家小姐差丫鬟过来买。客官您若是想瞧,我可以命人给您拿出来。”
陈路白摇头,这就不了,那布料太金贵,他可承担不起。
只是贵些的布料就是好看,再摸便宜的棉麻布匹,陈路白都觉得这衣裳做好了穿在季明川的身上,都是在虐待人。
感觉都要把季明川娇嫩的肌肤给刮伤了!
陈路白想着,这一路不便,要不要让季明川穿回男装。
本以为季明川会一口答应,没想到这回却是季明川开口,觉得保留他女装路上会更好。
一来,是不易被人发现身份,更容易隐匿行踪。
二来,路引上写的是一对夫妻,一男一女,若是两男出行与路引相悖,可能会招来盘查与许多不便。
陈路白想了想,好的衣服配好的人儿,他后退几步,扯了几块四五两的丝锻,让店家喊来裁缝量尺寸,过几天做好了之后他们来拿。
将店家小二给的登记小票仔细折叠,塞入袖口的袋子里。
陈路白看到季明川坐在厅堂里,周围围了一群小女孩。
各个都是才十四五六的年纪,竖着漂亮的发髻插着珍珠宝石镶嵌的发簪。
陈路白原道季明川这么不喜吵闹的人,会发怒让这群小丫头片子滚开。
凑近听得季明川那变了的声线,正低低柔柔地同小姑娘家家们聊着日常。
左一个神仙姐姐喝茶,右一个神仙姐姐吃糕点。
叽叽喳喳都在问神仙姐姐的近况、住在哪里,有没有时间约着出来泛船游湖。
陈路白心里酸唧唧,要不是亲眼看着眼前季明川现在还是扮着女装,都要以为季明川是准备给他戴绿帽子了!
“我腿脚不便,跟你们出去只是拖累,还是你们小姑娘们自己出去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稍等,我相公来了。”
季明川含笑道,这下身上登时绽放出光芒耀眼的神仙光环,引得里头里头一两个女孩子羞涩着用帕子挡脸,眼神互相碰撞时发出意味深长的笑。
陈路白在心底里咆哮呐喊,就算是磨镜也不可以!
“娘子,我们走吧。”陈路白挺胸彰显勇猛男子气概,礼貌地同几位女子们招呼完之后,赶紧推着季明川的轮椅走人。
“你以前都没冲我笑这么开心。”陈路白有些不开心地嚷着。
心里不自在,想着莫非季明川喜欢的是姑娘?
没忍住,陈路白竟把心里所想都吐露了出来。
“你当谁都和你这般?”季明川觉得陈路白这话无端让人发笑,陈路白到底是觉得他哪里像是断袖?
陈路白眉头蹙了起来,面色微变,嘴唇一张一合。
以前季明川没有说破,陈路白还傻呵呵地糊弄过去。
这下子竟真的当他面说了出来,让陈路白觉得心里堵得慌。
还以为朝夕相处,季明川会改变了想法,同他在一起。
敢情都是陈路白钻牛角尖,自己瞎想,他有些心烦意乱,闷声道:“可你那身子,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女子。”
“我这身子怎么了?”季明川的笑意骤然敛了起来,冷若冰霜地斜着眼看他,“我是残疾,所以我不配?”
陈路白的话,针扎似得戳入了季明川的心中。
旁人不说,他也知道那些眼神里带着怎样的鄙夷和藐视。
就因为他身体残缺与常人不同,所以天生就要低人一等吗?
陈路白自知说错了话,心里一恼暗骂他怎么说话急了,都不过脑子。
“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就是忽然脑子没转过弯。”
他绝对没有想要季明川难堪!
陈路白着急着转到季明川面前,也顾不得现在他们二人是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季明川面前抚着他的双膝,眼神懊悔地道:“娘子,你骂我,打我也可以,我这绝对不还手!都是我这嘴巴,该打!回去我就罚自己一天不吃饭!”
同一个傻子置气做什么?
季明川冷眼侧目,看着陈路白抽打着自己的巴掌,抽噎可怜巴巴地望向他,咬着嘴唇的怯懦模样,只不过是和所有孩子一样,天真得道出了真相而已。
“我倦了,先回去。”季明川转动着轮椅退后,绕开陈路白一个人向前,“晚上我吃不下,订的酒楼你自己去吧。”
留下陈路白一人,跪在原地。
身边有几个路人走过,瞧见陈路白眼泪鼻涕满脸的模样吓着了,以为陈路白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怎么办,我说错话了,娘子——嗝,娘子——嗝,生我气,不和我一块儿走了。”
陈路白不是哭天喊地,两行泪水跟小溪似的淌下来,衣襟上全是他的泪花。
那张小脸可怜巴巴,瞧得路人很是可怜,掏出帕子给陈路白抹鼻涕。
“嗨,我当时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小两口吵架拌嘴。”路人过来人地给陈路白提建议,“都说床头吵架床位和,你晚上哄哄你家娘子不就行了。”
“没可能。”
这话说得陈路白心里更伤心,“我都还没同娘子住一个屋过呢。”
好吧。
路人心道,也不必说这么私密的话题。
看来这是位小丈夫,都还没历经人事。
“行了,擦擦你那花猫脸。女孩子啊,买些好东西哄一哄。”路人不知陈路白是犯了什么大错,但不论怎么说,一家子里作为男的都是应该率先低头的,“别你家娘子一生气你就发憷往后躲,你这脸皮若是不厚起来,是拴不住老婆的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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