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早已经走了。”
陈路白闻言,立刻从季明川的身上弹开,当即手脚并用爬了出来。
他脸上还热热的,陈路白搓了把脸,没好意思去看季明川的表情。
转头看向地上瘫着的狗,嘴里的伤口让它难受地只能刨着腿小口喘气。
滴溜溜的眼珠子瞥见陈路白,朝着他呜咽,爪子蜷缩在胸口,似是在哀求陈路白救救它。
“好吧,我要是帮你取出来,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咬我一口。”
陈路白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季明川,发现他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张大嘴。”
小心将黑子的嘴掰开,口腔里的肉已经被树枝捅得乱七八糟。
陈路白不忍直视,伸进两指摸索着将脆弱的木枝捏断。
血肉模糊黏连在木棍上,才刚从嘴里取出,黑子翻身从地上跳起,尾巴耷拉在后腿之间轻轻甩动,并且友好地蹭着陈路白的腿。
陈路白对这么大的狗内心还是有些慌,但见它眼中并没有恶意,反倒温顺地垂下头颅,向他示好,心中柔软的地方立刻被触动。
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黑子的脑袋,却看到黑子倏地毛发直立,两眼惊恐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甩头看也不看他,直接蹿进如草丛中没了身影。
陈路白愣了一下,看到走来站定在他身边的季明川,见他面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季明川沉凝道:“城里起火了。”
遥望西南角,远远能够看到密集的屋舍中,轰然冒起的浓郁黑烟。
火光点点,烧起的大火接连燃烧了整条街道,甚至有可能牵连甚多。
无怪乎,那两个官兵离开得如此迅速。
陈路白也是心内一惊,不知有多少百姓因此蒙难。
但眼前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们,官兵正在搜捕苏木,他们必须赶紧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回到破庙,只见门户洞开。
陈路白惊愕地发现,地面泥泞不堪,甚至还有血腥和奇异的呛人刺鼻的气息。
莫不是他们已经晚来一步,苏木和张老已经被人发现了踪迹?
“苏木,再去打些水来!”
“……缸里没水了,师傅,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苏木从屋里冲出,正和陈路白撞了个正着,他差点摔倒陈路白迅捷地将其一把抓住。
苏木看到不是外人,拉着陈路白的手道:“你来的正好,快陪我去山上打水!”
还没站定,陈路白就莫名其妙被塞了两个木桶,才从山上下来,又叫人拉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苏木急得快哭出来,陈路白也顾不得问,跟上了苏木的步伐。
上山的路上,陈路白仔细询问,才叫他知道。
原是苏木的师兄,乔瑜安烧伤了。
……烧伤,还有另一人和郭青儿是一样的伤势,好生巧合,但陈路白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很快划过,便马上因为升起的另一个疑问丢到了一旁。
陈路白问:“不对,你不是说你师兄被关在牢里?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前几次去找师嫂,我告诉过她我们的藏身地……”苏木懊悔道,“我听师嫂说师兄的状态不太好,昨日深夜,趁着人少就想偷偷溜进地牢见他一面,只是地牢人员众多,根本寻不见他人。我怕有人来被发现,只能先走……谁知——谁知白日地牢就起了火。我真该长点记性,不应该把蜡烛直接扔在外头——师兄都是被我害的,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苏木眼中闪过一丝愤懑,朝自己的脸上重重的打了个巴掌。
陈路白一惊:“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快住手!”
苏木悔恨交加,只道他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根本没有脸面再去面对师兄和师嫂。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陈路白慌忙劝道,“你想想,要不是这把火,牢里也不会大乱,你师兄也不会有机会逃出来和你们相见不是嘛?”
苏木揪着头发痛悔不已,陈路白握着他的肩膀,大声喝道:“消沉后悔也无济于事,张老让我们来打水,你得快打起精神,将水送回去给你师兄!”
原本陈路白只当苏木的师兄和郭青儿一样,身上有几处烧伤一样。
见了人,陈路白骇然。
郭青儿是伤了脚,那人是伤了头,脸上几乎还被全部烧毁,头发只剩下一半,全烧成了黑炭。
脚底板被火燎破,一路走来鞋底俱是血液浸泡早已经发黑。
陈路白佩服,烧毁的牢狱离这里那么久,该是什么钢筋铁骨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强。
“噗!”
乔瑜安偏头口吐鲜血,他嘴唇微微张合,发出“嗬嗬”的气声。
苏木踉跄扑倒在乔瑜安身边,“师兄、师兄!我在这儿,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乔瑜安:“嗬、嗬——”
张老用清水不断冲洗乔瑜安的身体,地面上的血水汇集成滩,他小幅度地拍着乔瑜安的手臂,道:“在呢,师傅也在这儿,瑜安,你的伤太重,先留着点力气,别说话。”
说完,张老给苏木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站在门口,张老叹气道:“瑜安吸进太多的烟,嗓子已经是不行了。”
苏木哭丧着脸,“为什么会这样,要是我昨天多待点时间,就不会起火了……”
张老喟然道:“世事难料,或许一切都是天意,瑜安命中是有此劫。”
苏木呜呜哭得更大声,“师兄!”
“打扰,我有话要说。”
不是陈路白故意要打断,实在是他们再哭下去,天都要黑了。
陈路白抓了下脑袋,弱弱举手发言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白天我在山上撞见搜山的官兵,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当是在四处寻你们,这座庙这么明显,迟早是会搜过来……”
张老闻之色变,他思忖片刻后,也是认同陈路白的话,转身对苏木道:“这里不能再留了,我们今天晚上必须出城。”
苏木有些懵,“啊,师傅,我们要走了吗?可是走去哪儿呀,城里官兵那么多,我们根本出不去呀。 ”
张老抚着胡须看向陈路白和季明川:“这就需要二位小兄弟帮忙。”
——
陈路白看着苏木一人将屋子里的棺椁抬出,用水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里头的尸体全部被搬出来堆叠在院子的角落,因为时间长远天气干燥,早已经腐化成白骨。
陈路白一边“阿弥陀佛”,一边认命地挖坑将尸体全部掩埋在院落里。
他无比后悔,为什么心一软、脑袋一热,被张老糊口能不能答应老人家的这个请求,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院子里摆了两口洗刷完毕的棺材,届时里头会躺下张老、乔瑜安和季明川。
要问为什么季明川在里头,自然是因为天一黑,他就成了软弱无力人人摆弄的玩偶,现下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陈路白忙活。
季明川铁青着脸,“陈路白,你要是敢把我放进去,你就死定了。”
陈路白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直接给季明川跪下。
他一脸愧疚,知道这样做实在对不起季明川,但是谁让张老年纪最大,身子骨脆弱。
季明川年轻力壮,大家一拍即合,就这么顺势赞同让他和乔瑜安挤在一起。
陈路白也是心虚到:“再忍一忍,这不是张老他们也去东洲,我们还能一起搭个顺风车。”
张老好歹开了几十年医馆,怎么可能没点身家。
抄家的时候抄走了不少银两,但他有个藏起来的小金库,苏木在他家中掘地三尺,还真找出一小坛子金子没被抄走。
苏木取出了几颗金豆子,到时候用来贿赂城门的守卫。
其他的钱张老准备去东洲找他的亲戚,东山再起也就靠它们了。
陈路白虽然嘴上似乎不是很在意,但其实心里后悔得要死,嫉妒的快要发疯。
这绝佳小黑屋,他自己都没有和季明川贴得这么近一块儿睡过,凭什么季明川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外人。
陈路白在那儿酸唧唧,郭青儿非要这时候横插一刀,嘲笑季明川道:“哎呦,有些人真是装女人装习惯,这点苦都受不得,你也真是搞笑,我都没说什么,你却在这里叽叽歪歪,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
陈路白被郭青儿这句话,吓得站起身差点又跪了,话语未落身后已经感受到季明川唰唰的眼刀。
姑奶奶,您就积点口德吧,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嘛?
要不是季明川现在没法子治你,你那脑袋都指不定被踢到哪儿去了。
陈路白一个脑袋两个大,“……你再说一句,我直接把你丢在这里了。”
“切,我说错了吗?”郭青儿眼皮一翻,冷冷哼了一声,好在她没有再视图激怒季明川,只是将身上戴孝的麻衣披得更紧了些。。
威胁起了作用,陈路白安下了心。
被郭青儿赖上,陈路白认了,谁叫他他倒霉。
那钱陈路白说他不打算要,直言他现在带着郭青儿纯粹是他心善,但陈路白可不是闲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只同意带着郭青儿到她身体痊愈,等到时候她能够自由行走,随便哪个城镇将人放下,之后的事情就全靠她自己。
回宿州城还是去找仇人,都是郭青儿自己的事。
她身上,光是一件衣裳、头上的一个头饰,都够普通人好几年的家用,雇一辆马车找几个保镖不在话下。
苏木将张老妥善安置好,合上棺盖,朝陈路白一点头,“这个时候正是守卫交班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发了。”
陈路白抬起推车,车毂不堪负重,深深地卡在了泥土里,他咬牙一用力,手里发了狠劲,将车猛一推出。
“咕噜咕噜”。
车轮在寂静的深夜转动着异响,披星戴月,二人向着城门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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