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下线

自五合村离开,郭青儿的身体每况愈下,她躯体上黄色豆大的脓包泛滥成灾。

高烧灼伤还有皮肤上疼痛,经久不息地日夜折磨着郭青儿。

在发病的第五天,郭青儿每天就只能摄入少量的水和食物,她的身体各处都像是被人用锤头敲碎一般,疼痛得难以入眠。

郭青儿无法继续前进,她的身体之前就受了伤,又得了这个病,根本撑不到东洲。

苏木建议,别再让她继续受苦,就此停下吧。

他们在距离东洲不远处,的一所茅草屋中住下,屋舍破烂只剩下几根柱子撑着顶棚,强烈的西北风丝毫不手软,席卷打包走屋子里所有的热量。

郭青儿的泪几乎快要流干,每当眼泪流过皮肤的伤口时,她便会因血肉上的刺痛微微颤抖。

她无数次想要用双手撕裂自己的皮肤,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洗涤血肉中带来的痛楚,但是充满积液和酸楚的关节,已经无法负担起她的体重。

待到第七天,郭青儿逐步丧失挣扎的气力。

鼻腔内肿胀的脓包堵塞,咽喉里的伤口还会涌现脓液,呛得郭青儿无法喘息。

她不再将时间大段耗费在无用的呻吟哀嚎中,将所有剩余的的体力全部用来呼吸汲取更多的空气。

郭青儿最常做的事,只剩下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发呆,长久地陷入死寂之中。

火堆烘得陈路白脸颊发热,他松动了下紧绷的肩膀,看到苏木拿着原封不动的食物出来,知道郭青儿又没有吃饭。

苏木把脸上的蒙布丢进热水里熬煮,陈路白挪出位置让他坐下。

“情况不太好,不愿意吃任何东西,吃了就吐,现在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了。”苏木叹气,病情进展的如此之快,到如今的药石无功不过几天时间,他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

说到底,郭青儿现在就是个等死的状态,每一个夜晚都有可能会是郭青儿的最后一天。

天气越来越冷,陈路白问起苏木之后的安排。

苏木啃着干粮思索片刻后答复,“我把师傅的骨灰送出去之后,应当是会去京都吧,你们年后回京都的话,也一道儿带上我吧。”

“不是你说师伯也在东洲开医馆,到时候留他那儿?我回京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能确定就是年后呀。”陈路白盯着苏木不解奇怪,明明几天前,苏木都不是这样讲的。

这人变得真快,陈路白也没好意思说,他还担心苏木这功夫万一去了京都,没医馆要他怎么办。

苏木含糊道:“你就别管了,我有安排。”

隔行如隔山,陈路白也不好给人多提什么意见。

苏木观察着陈路白的神色,见陈路白打着哈欠,催促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火堆我来看着就行。”

“再等会儿。”陈路白揉着眼睛慢吞吞道,“永兰还没有回来。”

男人长了腿,就喜欢往外跑。

季明川身上的毒近来好转,毒发的机会少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就多了,一天天的,尽爱往林子里钻,说是去探路顺道打猎,陈路白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是给他们改善了不少伙食。

只是这下好了,陈路白黏着季明川的时间大幅度减少,人一下子不在身边,他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陈路白叹气,现在他开始怀念起季明川只能依靠他的那些日子。

苏木瞟了眼茅草屋,“唉……?我出来的时候正撞见他回来,说是有事找郭青儿。”

“有事,什么事?”陈路白犯糊涂。

“不知道,我也不敢多问,没准是对郭青儿进行一下临终关怀。”苏木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嘴。

陈路白皱起了眉头,他这几日都不敢近郭青儿的身,连苏木靠近都必须全身到脚的武装,什么不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有什么事一定要这个时候讲,就不能找你代传?苏木,他单独进去,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这到底是要人命的天花。

“那也要我能拦得住啊……放心,我提醒过他要带上面纱,别过分接触,路白,不会有问题。”苏木道。

不会有问题,你说得倒是容易……陈路白越想越是惴惴不安,这叫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不行,我还是去看一下才好,这不是胡来嘛。”

陈路白来回在茅草屋的门口踱步,知道二人之间没有什么奸情,但难保季明川不是为着以前那深仇大恨过来落井下石。

这万一没有把握好那个分寸,染上了病怎么办。

陈路白抓耳挠腮,心想都说夫妻一体,季明川的事儿也就是他的事儿,这听一耳朵安下心,有什么不对。

从一开始的蹑手蹑脚,转而正大光明地凑近,直接把耳朵贴在木板缝上。

只是陈路白沉凝片刻,掏了下耳朵,怎么什么声儿都没有。

平日里咳嗽一声,半里地外能听见的茅草屋,竟然一丝只言片语都没从里头飘出来。

一切死寂,仿佛屋子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存在一般。

陈路白犯嘀咕,难不成人不在里头?

正琢磨着要不要用手指扣个洞看一看,忽然木板子拼凑成的门“嘎吱嘎吱”地从里头被人拉开。

猝不及防,陈路白脚后跟一扭,原本差点往里扑的动作愣是转回身形,硬生生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犊子。

陈路白听到他的骨头里发出轻轻一声“咔嚓”。

耳边卷来温热的气息,背脊处却是一股子阴森之气自下而上的窜起。

有点不妙……

季明川手指挑起陈路白的下巴,“怎么坐这里,等我的?”

陈路白疼得魂都飞了,点了点头。

可意识的另一半又分心注意到正捏着他的手指,猛地缩回下巴,眉毛挂成了八字,“你没洗手就摸我,别是有病,多脏啊!”

听听,这什么糟糕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季明川是刚从茅厕里出来。

季明川嘴角一抽,“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

等下,这话听上去好像也有些不对。

陈路白来不及细想,撸起袖子狂擦脸,搓得本来就通红的脸更像红苹果。

季明川被他这阵仗弄得都有些无语,拎着人的胳膊,要把他拉起来,“搞什么,你怎么坐在地上。”

陈路白身体一斜,挂在季明川的身上,他屁股处传来炸裂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此刻的陈路白只觉得他的屁股不是屁股,两瓣摔成了八瓣。

“轻些,我屁股快要裂开了……”

“屁股?”季明川往后一歪头,“磕哪儿了?让我看看。”

陈路白两股战战,“尾巴骨撞到石头上了……呜呜呜!”

季明川:“……噗,呃——那你还能走嘛?”

陈路白蜷在地上蛄蛹了两下,后头一抽一抽地发疼,他彻底放弃,垂头道:“不行……”

季明川:“你搭我肩膀,我抱你。”

陈路白根本不等他意识过来,季明川已经扯过他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环腰一手过膝,将人毫不费劲地提了起来。

“嗷!”

陈路白毫不吝啬地嚎了一嗓子,龇牙咧嘴,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这个姿势,尾椎骨往下一坠一坠的,结果反而比坐在地上的时候疼得更加厉害。

季明川被陈路白如此幽怨的视线看得不自在,咳了两下,似也是有所理亏,“你来找我?什么时候到的,要是提早在门外喊一声,我还能提早发觉。”

陈路白小声道:“我没听着动静,还以为你先走了。”

季明川:“你——什么都没听见?”

“是啊,我还奇怪呢。”陈路白怕自己往下滑,两胳膊箍得紧紧的,“郭青儿平日里不都咳地震天动地,这会儿倒是连个喘气都没有。”

“你确定,什么也没听见?”

“我耳朵好着,难不成还会听错。”

季明川的眼珠子落在了陈路白的脸上,他用了长久的时间仔细琢磨着陈路白的神情,用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缓缓道:“哦,那你或许是来得晚了,因为那会儿,郭青儿已经死了。”

睡着了,果然是睡着了,怪不得没声儿。

陈路白如此心里想着,没料到季明川轻飘飘一句话,一榔头锤得陈路白耳朵有些嗡嗡的。

“死了?”陈路白目瞪口呆道,“是死了,不是睡着或者晕过去了?”

季明川看向陈路白,没有说话。

陈路白舔了舔嘴唇,有些难以相信。

知道郭青儿命不久矣,时日不多,可是真到这么一天,还是让陈路白恍惚了一下,有些神游在外。

“怎么会这么快……”

季明川视线落在陈路白咬着的嘴唇上,“她得了这个病,这是迟早的。提早走,对她对我们都是幸事。”

郭青儿不必忍受日夜苦痛的折磨,陈路白他们也能够及早入城。

陈路白知晓其中的利弊,只是对于郭青儿的死,有些惋惜,“她那么年轻,甚至都还没有过15的生辰……”

季明川不这么认为,“她要是继续挨下去,才是要拖我们几个一起死。”

不止有染病的风险,天气一天一个样,他们还有可能先被冻死在荒郊野岭。

陈路白甚至还有一个不舍实际的想法,该不会是季明川这个洁癖为了不再睡野地,特意提早送了郭青儿一程。

早晚都要走,季明川或许都还算是助人为乐。

季明川攥了一把陈路白的胳膊肉,皮笑肉不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

陈路白忍着没叫唤出声。

要命,这嘴一快,把心里想的都给吐了出来。

“那你平白无故去找郭青儿做什么?难不成是去说悼词?”

“倒也差不多。”季明川听着陈路白嘟囔,眉角一挑,“我遇着秦乐了。”

郭青儿心心念念要秦乐付出代价,这下好了,秦乐意识到了他的遗漏,快马加鞭,自动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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