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生易伍,将所有课余时间悉数倾注在游泳馆里。
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在氯.气充斥的池子里泡上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双手发皱泛白。
游泳队里,她是游得最快,练得最多,话也最少的那条飞鱼,姿势优雅又凌厉。
从小到大,在谷佳慧的严格管教下,不论做什么,易伍都力争上游。
聪明勤奋、吃苦耐劳、争强好胜,她样样全占。
一个完美无暇、永远第一、从不犯错的小孩,这次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带她的教练非常满意,拍着她的肩膀说:“再冲一冲,月底市队来挑人,你稳了!眼光要放长远点,你的目标,瞄着奥运去吧!”
*
在季宁家打扰太久,易伍始终觉得不好意思。
哥哥的细心体贴无处不在——清晨挤好的牙膏,刷得一尘不染的皮鞋,装满了水果和零食的书包,甚至她的新校服,都是哥哥提前过了水然后熨好的。
永远成熟懂事温柔妥帖的季宁。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哥哥。
训练完回家,易伍的手还没伸向水池,季宁已经轻巧地将碗抢了过去。
“上楼休息吧,每天游这么累。” 他的手熟练地握住百洁布,飞快地在碗上打出白色泡沫。
“你帮着翠姨做饭,我洗个碗而已。而且......你自己不是也有比赛吗?自弹自唱也要多练练嘛。”
两人你推我让,拉拉扯扯,直到唐翠出现,一把将碗夺走:“哎,咱家阿姨才刚回老家几天,你们还抢着劳动起来了。不需要啊,都赶快,做自己的正事去!”
易伍被唐翠推搡到楼上睡觉,季宁则被按在了钢琴凳上。
安置完两个小的,唐翠卷起袖子,开心地刷起了碗,嘴里念念叨叨:“我儿媳,我心疼,我乐意。”
优雅的琴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个指头同时砸下的抗议。
唐翠连忙探出头,笑着嚷嚷:“干嘛啊,弹命运交响曲呢?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
饭桌上,她完全没跟两个孩子提,今早碰到谷佳慧的事。
本来,她在菜市场挑鱼,想着易伍每天游泳,体能消耗大,得给她补补营养。
正好听到旁边两个贵妇闲聊。
“你家芳菲不一直在学游泳吗?最近怎么样了?”
“嗨,别提了,游得再好也没用。市里马上来挑人,她们教练完全偏心另一个,偷偷给开小灶了。”
“另一个?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易家那孩子呗。” 柴芳菲的妈妈鼻子里哼了一声,“都不知道怎么选上她的.......早恋、放火、砍自己亲爹,简直五毒俱全!跟他们家住一个小区,我真是心惊胆战的。”
她顿了顿,开始挤眉弄眼:“跟你说哦,那孩子直接搬去对门男生家住了,两人上学放学形影不离的。造孽啊,小小年纪不害臊,她妈居然也不管!”
“怎么管啊,她妈这里有问题。” 另外一人用手点了点脑袋,意味深长地说,“你都不知道吗?对门那男孩是她家以前收养的,后来有了私生子就被她爸送走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跑回来了!反正乱得很。”
唐翠听到这里,把手里刚剖好的六斤鳜鱼猛地甩了出去。
黏腻湿滑的鱼血瞬间溅满了贵妇们的真丝裙子。
“你干嘛?!” 两人被吓了一大跳,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
唐翠的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忙不迭地道歉:“哎哟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手不听使唤,一不小心滑了,对不住啊.......”
戏还没演完,背后突然吹来一阵小风,唐翠的脖颈瞬间凉飕飕的。
她扭头一看,一张冷冰冰、面无表情的脸近在咫尺。
谷佳慧缓步走到两个贵妇面前,淡淡一笑:“芳菲妈妈,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买菜?瞧瞧,这鱼血开门见红,是个好兆头。”
说完,根本不等芳菲妈妈回话,她径直走向旁边的肉铺。
“老板,给我来两斤牛舌。别切,刀给我,我自己来。”
谷佳慧轻巧地接过肉铺老板递来的砍刀。
手起刀落,快准狠的几下,牛舌已经碎成了好几片。
“这是给你的,芳菲妈妈。” 谷佳慧左手举着明晃晃的刀,右手将装牛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煎炸煮烤,怎么都不难吃。你说,人的舌头,是不是也一样?你舌头长,有经验,能不能教教我?”
“疯子!” 另一个贵妇吓得脸色煞白,拉着芳菲妈妈就想走。
“就因为我是疯子啊。” 谷佳慧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裙子的后摆,“所以你们才更该害怕,不是吗?”
那两人吓得不敢再多说半句,带着满身鱼血,狼狈地离开了。
谷佳慧将切好的牛舌和买的一大堆菜递给唐翠,颇为歉疚地说:“辛苦你了。”
*
第二天是个周末。一大早,易伍就看到谷佳慧端坐在客厅中央,和唐翠有说有聊。
她把妈妈领到了楼上的卧室。
谷佳慧坐定后,冷冷地宣布:“你爸去英国了。收拾一下,今天就搬回来住。”
易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妈妈,我东西多,一天肯定收不完。能不能,等我把游泳的选拔赛弄完了再回去?”
谷佳慧蹭地就来了火气:“你怎么回事?还住?!再住下去,外面流言蜚语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你跟季宁都大了,男女有别,之前那是没办法.......你不知道周围邻居怎么说你的吧?”
易伍脸上是无辜的茫然:“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他们不了解我,说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 谷佳慧火气更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是个女孩子!而且.......”
她突然一顿,重重叹了口气:“你回家,营养睡眠体能,我给你好好调一下。这次市里的游泳队,你必须进!否则.......你爸这次飞英国,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易伍暗暗想,这样不是更好?
谷佳慧心中最大的隐忧被触发。
“王夏兰没抢救回来,温霏在伦敦跳了河。当然,这都是她自己说的,也就你爸能信她的鬼话。她演苦肉计,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王夏兰当初为什么服毒?还不是为了保下她!”
易伍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她差不多猜到了。
谷佳慧的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手上捏着个易冬至,拿着鸡毛当令箭。只要掌着这个孩子,你爸就不可能不管她。”
“妈妈,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对易冬至下手了。” 易伍的声音带着乞求,“我不喜欢易冬至,但是不管我还是他,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无辜?!” 谷佳慧声音拔高了好几度,粗暴地打断了她,“他就是个败类、杂种,一个因为你的愚蠢而苟活于世的私生子!我们好端端一个家,因为他,变成了今天这样!你居然还敢说他无辜?”
易伍哑口无言。
“我可以不对他出手,只要你做出点成绩来给我看!” 谷佳慧的眼里泛起恐怖而疯狂的光,“进市队,再进国家队,最后给我去奥运会,拿个金牌回来!你爸不是说,要公平竞争吗?我们是奥运冠军,她温霏拿什么跟我争?”
她两手抓住易伍的胳膊,剧烈摇晃,易伍被晃得头晕目眩。
“你爸一直没原谅你,这是我最害怕的。温霏这次再给他吹吹风,到时候他彻底放弃我们娘俩,扶那个贱人上位怎么办?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易伍沉默地听完,眼神里有了决绝:“那我们就走!我早就这么想了。这里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都不好。妈妈,离婚吧,不在这里跟他们耗了。让法院做财产分割,不管多少我们认了。好不好?......”
“混账!你昏了头吧说这种胡话!我走?凭什么是我走?鸠占鹊巢,还想让我给她挪窝?” 谷佳慧气到双眼通红,“你还哭?哭什么哭!眼泪都给我收起来!你是我谷佳慧的女儿,就该和我一样事事第一,永不服输!拼都没拼就想打退堂鼓,那都是孬种!”
易伍吸了吸鼻子,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所以,你必须重视这次选拔赛!我跟你爸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他月底飞回来看你比赛。要是真进了,他可以在朋友面前炫耀,你俩的关系自然就缓和了......所以,不要再说废话,今天就给我搬回来!我最近专门研究了营养学,绝对能把你的身体调到最好!”
易伍低着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谷佳慧厉声质问。
易伍咬着唇,拼命控制着不让泪水落下:“我不要钱,不要房子,也不要当什么老总的女儿。”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每个字都痛苦而决绝:“我只想要......妈妈。”
谷佳慧走后,易伍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季宁轻轻敲门进来,蹲下身帮着她一起收。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季宁打破了沉默。
“好巧,我的比赛时间出来了,和你是一天。”
易伍转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这样吗......本来还想去现场给你加油的,看来只能提前了。”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一本正经地做了个复杂的结印手势,然后摊开自己的手,和季宁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我宣布,季宁已经被我打上了冠军封印!要是比赛紧张了,就把手心贴脸上。这样,我的查克拉传给你,你就会觉得,我在你身边啦!”
季宁冰凉的手指感受到了熨帖的暖意。他挑着眉毛,扑哧笑出了声:“好幼稚。”
可很快,他又垂下了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去。我想看你比赛。”
“不要。” 易伍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自己的梦想,干嘛因为我放弃啊?”
季宁没有说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的心在疯狂呐喊,如同战鼓擂响在胸腔,震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错了易伍。我哪有什么梦想?我的梦想,从来就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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