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云琅被秦羽的眼神警醒到,他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先不说这个。”解云琅适时转了话题,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的师友?”
宋晓风随口道:“贫道清风,还有个清江。”说着,他拍了一把解云琅的肩,赞赏地点点头。
秦羽心道这现起的道号确实随意了些。
解云琅笑了笑,回头看向他:“那你就是清羽咯?”
好像还真是。
秦羽回忆了下道牒上的信息,不过无妨,解云琅都知道松月观是他们占的了,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思及此,他撇开眼淡淡道:“回屋吧,到时辰了。”
解云琅从善如流,但只从了一点:“这位道长,我们还是头一回来,不认得去客房的路。”
秦羽无奈领他们去,宋晓风道:“你去睡,我领他们走。”
秦羽即刻婉拒:“无妨,只是几步路,观主先歇吧。”
解云琅看了他二人一眼,乖乖跟在秦羽身后。
方吉返回去拿行李,却被宋晓风拦下:“你也去,东西我拿。”
“这怎么好意思呢。”方吉一路累得骨头都散架,巴不得有人帮自己。
宋晓风白了他一眼,对着他的身板推了把:“小鸡仔装模作样话这么多。”
方吉被推得往前跑了好几步,哎呦呦喊了几声,解云琅回头叫他跟上,脚下却没停,一路跟着秦羽进了屋。
“就是这儿了。”秦羽踏进屋子没几秒便要转身离开,解云琅却挡在了门口。
秦羽盯着他:“大人还有事?”
解云琅望着他的双眼,摇摇头:“听你的语气,貌似这观里不是很安全。你当真没有被那个清风道长威胁?”
秦羽笑了笑:“大人说的什么话,我与观主相识多年。”
“仇人反目也未可知。”解云琅向他走近,在他耳边悄声道:“需要我相助,尽管开口。”
突如其来的凑近,让对方下意识躲开,却被他及时握住肩膀制在原地。解云琅贴着他的耳侧闻着熟悉的杏花香,同时捏了捏掌下:“长了些肉,不错。”
肩膀被人摁着,气息近在咫尺,好似被人拥在了怀里。
秦羽心神晃了晃,推开了他,兀自快步离开,然而又似想起什么,退回几步隔着门框对里头的人叮嘱:“明日天亮就走。”
“知道了。”解云琅笑着回应,将那飘动的衣摆深深刻在脑海。
宋晓风搬来行李时,解云琅还望着秦羽离去的方向,同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有劳观主。”
解云琅接过行李,后续便自己动手。
宋晓风盯着解云琅,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此人莫名熟悉。
“清风道长好厉害!一个人就搬了这么多!”方吉拿着些小包裹匆匆赶来,宋晓风瞥了眼这只弱鸡,摇摇头走了。
解云琅对方吉道:“咱们今晚把东西都收拾出来。”
“现在?”方吉愣了愣:“咱们不是只能住一个晚上么?”
解云琅挑眉道:“公家的东西,不由他们说了算。”
·
秦羽辗转反侧,一夜没怎么睡,临到天亮时反而睡熟了,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匆忙整理好出门,见二壮在院内劈柴,于是跑去问道:“他们人走了吗?”
二壮停下斧子,擦了擦汗:“走了。”
秦羽松了口气:“那便好。”然而他转个身,心口又是一吊:“不是说他们走了吗?为何马车还在。”
二壮反应了一下,道:“他们人一大早就走了,但是没有带行李。”
秦羽刚起还没完全清醒,在原地缓了会儿,追问道:“他们有说去哪儿么?宋伯呢,他在何处?”
二壮茫然地摇摇头,此时宋晓风从后院走了过来,对秦羽道:“那两个人一早就下山,看样子是往南面去了。哼,这两小子,我看是打算赖在观里不走了。”
“南面?”秦羽对荆阳府不甚熟悉,不知道南面是什么情况,于是道:“我去看一眼。”
宋晓风也没拦他,只递给他一把匕首:“带上这个,路上小心。”
秦羽拿了匕首,没有让二壮跟,独自一人出了道观。
到了山下他租了匹马,不快不慢地往南面去了约几里地,来到一片野林。
野林里不甚幽静,到处都有流民的踪影,秦羽骑在马上望了许久,终于在一块围着人的树干下看到了解云琅的身影。
人群的中央坐躺着一个神情痛苦的灾民,嘴里咬着树枝,正被人七手八脚摁着。
解云琅单膝跪地,双手握住他僵垂的胳膊,趁其不备将骨头接了回去,那人痛呼一声,随后松了口大气。
“多谢大人!”
一旁的妇人对解云琅感激涕零,解云琅回头让方吉给了他们些干粮:“这附近的流民还有多少?”
妇人回道:“不清楚,左右一眼望不到头。”
解云琅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秦羽下了马,默默来到他身后。
方吉看到他来了,出声提醒了解云琅,后者似乎并不意外,整理了下心绪回头看向他:“来得这么迟,可是起晚了?”
秦羽扫了眼这片林子:“这里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妙。”
人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林子里的树叶树皮都比别处少上许多。
解云琅点头道:“这些都是遭了灾的难民。”
“究竟是什么情况?”秦羽刚来,也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何事。
解云琅带着他往林子外走,边走边说:“还是因为荆阳堤,先前修补时补得乱七八糟,上一次大雨冲垮了部分石堤,洪水冲了他们的屋舍农田,而后又遇着干旱,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他们实在交不上田税,只能躲藏在此。”
秦羽皱眉道:“岂有此理,官府不赈灾便罢,怎的还征税?没有人上报灾情么?”这话刚问出口,他便想了起来,荆阳堤早就宣称修筑完善,倘若被报上去,岂非是打了官员的脸,所以朝廷恐怕压根不知此事。
解云琅摇摇头:“此事以旱灾的名义上报过,但因着受灾范围不大,迟迟未有批复。”
“岂有此理,范围不大便不救了?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管此事?”秦羽一气之下骂了几句,正对上解云琅的目光。
又是解家?你们管的还真多啊。
秦羽控制不住眼神里的愤懑,解云琅垂了眼,声音弱了些:“再过些时日便又是雨季,我想着需得在此之前修补好荆阳堤,否则洪水又要损害更多。”
秦羽见他这幅模样,不由问道:“知府呢?怎么就你一个同知忙前忙后。”
“府衙被冲垮后,知府便搬去了长兴县,我传信于他,他一概未回。”解云琅无奈扯了扯嘴角:“不过无妨,我干我的便是。”
秦羽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他额角染了些土渍,该是不小心弄上去的,土渍下方便是那双晶亮的眸:“那这些人怎么办?”
解云琅道:“府衙仅剩的款项得用于修补堤坝,我已经派人回京取我的私库,换些粮食和布匹应该够这些灾民用上些时日。”
秦羽道:“私库可撑不了多久。”
解云琅笑了笑:“只是解燃眉之急,其他的再说。”
秦羽见他笑得轻松,却知这两件事背后的艰辛,他道:“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有。”解云琅脱口而出:“观里的行李帮我看着,可别丢出去了。”
秦羽盯着他的额角,没有给他确切答复,忽而转身上马:“我考虑考虑。”
解云琅帮他拽住缰绳,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吉喊了过去,似乎灾民里出现了什么情况。
秦羽望着他匆匆赶去的背影,默默收紧缰绳,心跳随着对方远去的脚步砰砰不停。
回程的马蹄比来时要慢些,待到回到观中,已是落日时分。
火红的夕阳映照着松月观,秦羽眯着眼来到堂中,见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没有人在一旁垂涎,不免觉着疑惑。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刀刃划地之声。
秦羽抬头看去,只见宋晓风拖着大刀来到眼前,眸中的夕阳同血色一般红:“解家的人,在哪儿?”
此话如惊天霹雳,秦羽忽然便怔在原地,手脚发麻:“......宋伯问什么?”
“我说,”宋晓风呼得把刀甩起,利落夹在手肘与腰间,刀锋直指客房方向,目光凶狠:“那两个解家的人,现在在哪里?”
他知道了?!
秦羽紧抿双唇,直直看着宋晓风。
“我昨晚就看他二人不对劲,方才去屋里寻着了他的调任文书。”宋晓风冷冷一笑:“解云琅,解承安的第三个儿子,呵呵呵,就这么送上门了!我今日说什么也得先砍了他!”
“不可冲动!”秦羽急得喊了一声,同他商议道:“咱们的目标是整个解家,如今若先杀了他只会打草惊蛇,咱们好不容易才隐匿在此......”
“怕什么!”宋晓风呵呵笑道:“解家的情况我早就查清楚了,解云琅在解家是最不受待见的,杀了他不会引起多大注意。我这口刀可是渴了多年,就用他的血润刀也是不枉!”
秦羽极力阻止:“入京后的一切尚未可知,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哪知宋晓风等了多年,如今再听不得多的劝说,只将大刀奋力舞动:“你不必再劝!我知你年少还不曾染血,等那二人回来,你便与姜宇躲去柴房,等我将他二人剁成肉泥,再做成人肉包子,与你一同祭奠你爹还有军营所有弟兄!”
“宋伯!”秦羽想去拦他,姜宇忽然从背后出现,强行拉着他往柴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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