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成品率很不错，萧璟寒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一些：“本官来这一段时日，看见窑内有红色瓷器，市面上价格极高，你们能否再烧一批这样的？”
“回大人，靛青色技术都掌握的很好，只是这红色只能烧出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成品是前朝时期留下的。现今大夏建朝二十年，复烧需要大量玛瑙孔雀石，年内矿山不停减产，我们这收到的太少，试验受限。加上技术不够完善，温控方面还在探索，成品率较低。”
孙父有些惶恐的解释，无瑕疵红釉太难烧了，多少件都是变色、褪色各种失败。他怕不懂的大人让他们短时内烧几十上百个，那是真做不到。
“矿山减产了吗？无妨，青花你们继续烧，本官对红色略有兴趣，我去看看你们如何烧制的。至于数量，看过再说。”见萧璟寒没有责怪施压的意思，孙父松了一口气。
萧璟寒借口看烧红釉的难度，翻查了官窑的账本，矿山送过来的记录确实有少。
贵重原料的收货验货记账同时会有很多人在，窑工长孙父、官窑监事以及各部门小管事等等，人人都要签字，记账的是朝廷派下来心腹，几年一换，作假不易。
若有问题必是出在矿山中，官窑还算干净。
孙然然像往常一样给萧璟寒送烧好的瓷器，也想顺便探探风。两日已过，没有什么动静，她想贵人应该对这事见怪不怪，一夜风流而已，估计都忘了。
刚准备递上瓷器，余杨进来汇报：“主子，人全都审了几遍，那老嬷嬷确实不认识那女子。”
“嘭！”茶杯裂了一角，余杨和她见状急忙跪下。
孙然然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真的再找！她很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主子，要不您再说说那人的身形样貌？”
萧璟寒看到站在眼前的孙然然，指着她，声音阴沉：“和他身量差不多，照这样去寻。”
孙然然暗暗一惊，心里知道什么事，不敢多说，怕他联想更多，只装作无知：“大人还有要事，小民先退下了。”
赶紧低头撤出，她刚刚瞄了一眼，余杨说没找到人的时候，萧大人虽没说话，那脸色可是阴沉凶狠的要命！还把那个茶杯都捏碎了！
可能是整日的担惊受怕，晚上她便受噩梦袭扰。
先是梦见被一个可怕的黑影追着逃跑，又梦见自己浑身僵硬，变成一块石头。有个可怕的铁杵，就这么拿她当垫石，开始搓磨。
一会在脸颊、一会在脖颈、一会在胸腹，甚至！甚至！像是定要把她这个磨石给搓磨薄了，不裂开不罢休。
脸也疼，肩窝也疼，到处都是火辣辣的感觉！
她想跑，可是手脚不能动弹，声音也发不出，黑暗中又出现一双无法满足的墨瞳盯着她，然然终于受不住，哭了出来。
眼睛一睁，是熟悉的床铺，是她自己的闺房。
原来是梦魇，全身是汗。她不敢细想那天的事，从未见过大人生气的模样，若是把她抓起来审，那可就是真真完了！
第二日孙然然还有点浑浑噩噩，叶小郎给她捎来口信，三日后就走。
她还是想把之前偷偷准备的平安瓷扣给他，下学后便在族学门口等着。
叶小郎一眼就看见她，倏地有点点局促，走路姿势都开始别扭起来。他知道她的秘密，眼前的她即使是男装，也难掩那抹清新秀丽。
孙然然把他拉到一边：“你此次去要多久？可有凶险？”
叶小郎直挺挺的拍着胸：“我的武艺你还担心什么，家中长辈说此次异动规模不大，不会太久，约莫半年我就回来了。”
她放下心来：“那你要注意啊，别伤着了。”又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一边打开一边说：“给你看一下我之前说的新配方。看看，我独自烧的。”
“这是白玉石吗？这么通透！”
孙然然得意的回：“不是，这是透白瓷。你看能透光，而且釉面配方我做了改良，温润如玉，是不是很像？”
叶小郎迎着光仔细地观察，夸着然然：“果然是个聪明的然然。”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我做不了大件。这个是平安环扣的设计，希望你带上之后能平平安安。这白釉瓷配方稳定的话，其实可以模仿白玉碗白玉箸，白玉茶壶茶杯，甚至还能做镂空设计，外层涂上透明釉料，人人都能更开心的吃饭啦～”
叶小郎看着眼睛发亮的然然：“我会把它收好的，看见它就想着得平安回来见你。”
孙然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不舍：“小叶子，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重。”
叶小郎咧嘴一笑：“放心，我定会看好自己，还会给你写信，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旋即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给然然：“然然，这个小金牌是我第一次跟着武训剿匪成功后受得赏，嗯～虽说不是奇珍异宝，但这也是我勇武的证明，也送你留个纪念！”
孙然然没想到叶家武训居然还真的去剿匪，惊讶道：“真的会这么练？太危险了！”
叶小郎乐观一笑：“我们叶家儿郎们从小就志在沙场，守边护国是我们的责任和宿命，这些小毛贼就是练练手的！”
然然看着他阳光下灿烂又自信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心跟着暖了起来。
平日里隐藏自己的女儿身，还是有负担的，但是叶小郎积极的样子也同样感染着她，每每有困难的时候，她想着自己的初心，便坚持了下来。
小郎离城的那天，然然远远看着，怅然离愁，眼泪就这么不知缘由地流了出来。他走了，她也依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这是然然和叶小郎第一次分别，原以为会是短暂的分开，没想到之后再见却是另一番光景。
叶小郎去他该去的地方驰骋历练，然然想着自己不能消沉，她亦有自己的使命。
千件精品青花瓷快烧制结束，她喜欢改良釉色，接下来是要复烧出红色釉，红色和青色成色温度不一样，窑内温度控制温差稍大一点，烧制出来色彩就会有有偏差。
瓷镇之所以可以烧制瓷器，不仅因为这周围的气候适宜，温度湿度非常适合烧陶，瓷胎不易膨胀变形。还有成份特殊的原料高岭土和一些稀缺矿脉。
尤其是烧制红色釉，需要添加玛瑙宝石等原料不断尝试，成功率极低，成本亦是损耗极大。一般都是官窑才有实力去烧，而民窑都是烧制普通陶瓷用具。
釉料配制太珍贵，都是有经验的老师傅才能碰的，现在他们窑红色釉虽能烧制出来，但总有偏差。
要么色暗、要么色浅，好容易色比较正，却会飞花，几乎是十窑十坏。而且今年矿山开采量也不知为何特别稀少，要出红色，玛瑙宝石需要量很大，非常缺乏红色釉的原料，孙然然每天看着父亲长辈们的愁容，心里想着一定要帮着他们。
她琢磨釉料配方的问题，想着只能用在家烧的青花瓷去换一些银子，再买原料回来研究配方。
余杨正在对萧璟寒复命：“启禀主子，这镇子的市场上确实矿石原料减少，成品饰件价格飞涨。优质瓷器也有所减产，和知州上报的是一致的。这矿山采伐久了减产，初步看是合情合理的。”
又问：“主子，您看咱接下来怎么查呢？”
萧璟寒一身贵气，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品了口茶开口，声音低冷稳重：“原石一是运出去再加工，二是就地加工烧陶。”转头对旁边另一个护卫说：“开采提纯运出去再交易，总不能毫无破绽，余枫你顺着这条线去查。”
接着对着余杨吩咐：“余杨跟着我，再看看这镇上有没有什么新的极品瓷市交易。”
随后他声音放缓，语气更加严肃：“都记好了，严忌打草惊蛇。”
两人齐声答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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