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人教教她。”
“殿下说的是哪方面?”
段叔斐顿了一下:“就是……礼仪方面,让她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奴才这便去找苏尚仪来。”
“回来。”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苏尚仪主管仪程大典的礼节,我要的是教她生活起居,行走坐卧的人,我记得小时候带我的高嬷嬷,循循善诱,举止可亲……”
得,是嫌弃苏尚仪太严厉了。这才几天,就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奴才这就去清。”张海蟾笑得一脸明了。
段叔斐恨不得踹他一脚:“还不快滚!”
一会儿便把人请来了,行礼之后太子屏退张海蟾,悄声对嬷嬷说了几句。
高嬷嬷一开始有些惊异,随后便看着殿下那张变红的脸慈爱地笑了。
太子很窘迫:“高嬷嬷,别笑了。”
“殿下,我晓得的。”
若是她懂人事,大概会稍微收敛一点,起码嘴上有个把门的吧。这在他面前口无遮拦,什么配种,叫&春张口就来,还是哪天在别人面前也这般出怪露丑,可叫他这个太子脸往哪里搁?
是以叫高嬷嬷教她一些男女之事。不知道那丫头懂了之后,能不能学会害臊。毕竟崔狸脸红的样子他还没见过。到时候,看她还敢欺负人不敢?
欺负?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我堂堂太子,怎么会被一个丫头片子欺负,她凭什么欺负我?当然是我欺负她!
不过……先看文身的是她,说他有病的也是她,把他跟猪相提并论笑成傻子的还是她!
段叔斐还从来没有这么不服气过:总有一天我要变本加厉要讨回来!
正乱想得开心,张海蟾匆匆忙忙跑来,站在门外急道:“殿下,万岁爷醒了。”
段叔斐眼中笑意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朝晖殿一片忙乱,最起码在太子来之前是这样。
段叔斐站在殿外,距离皇帝几丈远的距离,看宫人来往穿梭犹如虚影,只中间被被子挡住的半个身影醒目至极。
陈氏跪坐在脚踏上,似喜极而泣,而那个人,右手无力,软软地搭在贵妃的头上,似在安抚。
他的确醒了,可是孱弱至极,也保不齐他会再一次昏睡,可能这些忙碌的宫人,内心也会觉得虚无。
看起来,只有陈氏将他看得如珍如宝,倒真切像一对患难夫妻。
他是九五至尊,可那又如何?
一个宫女发现了太子,便跪了下来,随后便乌泱泱跪了一地。
以后,朝堂上也是如此,太子是实际掌权者。
皇帝察觉到宫中异样,吃力地转过头来,咬着自己的舌头,想要发出一句清醒的话来。
口水顺势而下,皇贵妃丝毫不嫌弃地去擦拭,又泪眼婆娑地转过头来:“殿下,陛下他醒了。”
太子立在原地。
张海蟾上前一步:“殿下……陛下在唤您呢。”
段叔斐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看了他良久,才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慢慢走近,看他鼻歪脸斜的父亲。
“你……做得……很好。”
五个字用了极大的力气,怕太子听不懂,便使劲睁着那双浑浊的双眼,似乎全身上下只有眼皮才使得上力气;又好像是怕自己再睡过去,极力地抗争。
他将搭在陈氏头上的手用力抬起来,慢慢伸出食指,对着陈氏道:“皇……后。”
段叔斐的眼神冷冷朝陈氏看去。
这便是,你的心愿?
陈氏双眼闪过一抹恐惧,随后便又扯出一丝笑容来。
“陛下……我是含霜啊。”
“皇……后……”
段叔斐身子微微后仰:“既醒着,为何不宣太医?”
“回殿下,皇上醒来便要见您,太医也宣了,正在路上。”
皇帝的食指又指向床沿,示意太子坐下来。
段叔斐终是像一个儿子,坐在老迈的父亲身边。
“皇……后。”
段叔斐道:“父皇,您歇着吧,交给我就好。”
段正永僵直的脖子发出奇怪的动作,似乎在努力摇头,额上沁出汗珠,似乎焦急无比。
“来人,将这大喜讯昭告天下。”段叔斐平淡地说道。
前朝炸开了锅。
随后一个月,太子日夜侍奉皇帝,就连办公的地方也搬到了朝晖殿,尽显父子孝道;而册封陈氏为皇后的提议也在朝堂上被论得热火朝天。除此之外,北方旱情愈重,叛军纷起;千秋立国日那晚发生在城墙上的刺客案审了这么久,也不见什么结果。
皇帝的身体倒是一天好似一天。每天醒来的日子越来越长,偶尔也可以说出整句话来。
册封陈氏,是皇帝的意思;以陈氏这么多年尽心服侍的份上,她也担当得起。只是太子的态度尚不明朗。
下个月便是陈氏生辰,到底该如何操办,前朝后宫都是没有底。不说太子会不会还政于皇帝,就是太子因为先皇后而跟陈氏一直不对付多年……这个人心风向,又怎么去把握?
这个时候,礼部侍郎林总献上祥瑞,一头通体金黄的凤凰。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一时间庆贺的折子纷纷而来,钦天监的星象都是大吉,又一件大喜事昭告天下!
好像皇帝一醒,天下便顺了,又呈现出盛世景象来。这个时候太子若再不应景,可也真有些不识趣了。
思正殿里,段叔斐正把玩一柄装饰华丽的弓。
“沧州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每年交到朝廷的粮食倒在十四州里排行第二,一州自刺史以下,层层作假,欺上不瞒下。今年倒好,这等穷得鸡毛都找不到的地方之地竟然飞出了金凤凰,当真是笑话。”
说话的正是太子卫率陆太锋。
段叔斐全部注意力都沉浸在这把弓里,漫不经心答道:“乱世出祥瑞,因为有人喜欢自欺欺人,有人拿来蛊惑人心。”
陆太锋想了想:“我们找的那几个难民继续留着?”
“留着,多饿几顿,到时候送给沈相一份大礼。”
“他见殿下起了疑心,查到沧州去,这两天也有些急了。殿下对封后一事迟疑,他便有意试探,竟然指使张继林总等人上折子,以皇后之制操办皇贵妃的生辰。”
“他猜我不愿还政于父皇,少不得在这事上表一表对父皇的忠心,顺便给我施加压力,想阻止我再查下去;朝堂之事,说到底不过是制衡,他既将唯一的女儿送进东宫来;又去讨好我父皇,倒是个两边都不吃亏的人。”
“封后之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我自然不会主动去请求,但是,我会送一份只有皇后才配得上的大礼。”
陆太锋将那柄花纹繁复,宝石耀眼极其华丽的挽月弓放在锦缎盒中:“张海蟾。”
“奴才在。”
“把这弓送到长宁宫,就说:“儿臣祝贺母后生辰。”
张海蟾一愣,一抬头接触到太子的视线,忙低下头去:“奴才遵旨!”
陆太锋却神色间却有些担忧。
段叔斐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相国之大蠹,一家之富,胜过北方五州全部的田税,且门生广布,五州里哪一州都有他的人掌着实权,动他极难。非常之人必须用非常之法,冒一点险是必要的。”
“殿下无论做什么,太锋生死相随就是了。”
段叔斐难得温柔看向太锋,看得太锋有些发毛。
“怎么了殿下,你这么看着我?看错人了吧?”
“你瞎说什么,我只是为你可惜。”
“可惜什么?”
“你跟姑父一样,是带兵打仗的良将,如今却因为姑父的关系,被我父皇下了禁令,终身不许带兵参政,只能呆在我身边,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真是委屈你了。”
陆太锋的父亲陆少安曾尚主段叔斐的亲姑姑,西唐王朝长公主平原公主,极有将才。后来却因为被人诬陷,说他谎报军制,养寇自重。被褫夺了封号,抄家流放,死在途中。
陆家被抄家的时候,陆太锋正在宫里陪小太子玩,太子得到消息,誓死护住太锋,但凡有人想动他,他便以死相逼。
皇帝终究还是顾念太子,加上皇后新逝,终是不敢对一个悲伤过度的孩子逼得太紧。
陆家没人了,一个孩子很好控制。皇帝便早早下了旨意:陆长安的后人永世不得带兵参政。
陆太锋几乎是跟着太子一起长大的,感情深笃非常人可比,彼此说话也是随意惯了,宫里没有任何人敢因此为难陆太锋。
听太子突然多情,陆太锋笑道:“殿下你总算良心发现,知道我委屈了,不容易不容易。不过呢,日后你做明君,我便做武将,替你守卫疆土;你做太子,我也甘愿鞍前马后,做你手上的一柄剑;你做个平头百姓,我就给你管家……只是不要再叫我去给你找什么南瓜花了……”
段叔斐大笑:“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哪里找来的?”
“不容易找呢。我连菜市都找过了,还被人训了一顿‘正常人谁吃南瓜花’,说我断南瓜的子孙,后来还是在枫京郊一户老农家的菜园子里找到一些,给了五两银子。”
“确实不容易,不过你也不吃亏,崔狸做得吃食,我没吃几个,你倒吃去大半。”
“那玩意儿竟是南瓜花做的,倒是新鲜。”
“
可不是,如今过了季节,再想吃只怕等明年了。”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你那天十分古怪,我至今仍想不明白。”
“我哪里古怪了。”段叔斐有些心虚道。
“你那气鼓鼓的样子,跟狗护食似的;就算那玩意儿好吃,你可是堂堂太子,什么没吃过?除非,那南瓜花对你有什么特别?”
太子脸色有些发烫:“胡说什么,一盘点心而已。”
陆太锋偏不放过,假装认真地盯着他:“哎呦,脸都红了,我竟不知道一盘点心竟能让我们文韬武略的太子殿下脸红呢。你有什么心事不防告诉我,我很懂女人的,我给你开解开解……”
段叔斐一脚踹过去,陆太锋便逃边嘴贱:“你一早不就认了太子妃?当日你对我大言不惭怎么没见你害羞呢?哦,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好好好,我告诉崔狸去,太子为了她一盘点心狂吃醋……”
“陆太锋!!”
两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陡然间见到门口站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沈疏。
“你们……几岁了?”沈疏迟疑问道。
陆太锋兀自贱笑着:“你问他,说了几句真话就想要杀人灭口,闷声吃醋不敢告诉人家,还好你手上没兵器,不然真的好险好险!”
陆太锋当众丢他太子的人不是一次两次了,段叔斐咬牙蹦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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