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山歌舞不休,宴饮不绝。每天都热闹非凡,段叔斐迎来送往,倒也不比在东宫的时候空闲。
虽然是行宫,下人倒比东宫多多了,那些下人有事找不到太子,便来问沈疏。
久而久之,便给她一种假象——有时候殿下也叫她安排筵席,筵席之上,她坐在他身侧,自然至极。
那些人从未问过沈疏为何在这里,似乎太子身边有这样一个丽人陪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自然有人对她与殿下的关系好奇。
“我与殿下一同长大,小时候进宫赴宴,与我一起的女孩子甚多,大家都觉得殿下俊俏,可是不敢跟殿下亲近,殿下从小便不甚爱笑……她们只敢远远地瞧着;可我不,我见她跟太锋玩得有趣,便非要一起,放风筝也要,射箭也要——为了能跟太子一起参加春狩,我提前一年便学会骑马射箭……不,我才不要与殿下共乘一骑,成为他的累赘,我要与他齐头并进……!”
沈疏说得淡然,听者了然于胸。
沈疏有些心虚地朝他看去。
一室温暖中,太子轻袍缓带,慵懒地靠着,人微醺,酒微倾。
阿疏的话不知道叫他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勾。
一线酒液从壶中流出,竟有个大胆的舞女上前,用嘴接住,抬眼风情顿生,舞步纠缠后退。
段叔斐笑了笑,身子前倾,视线追随她妖媚的舞姿而去,似恋恋不舍。
沈疏正在跟女人们跟聊殿下的童年趣事,不经意看过去,不觉有些呆了。
殿下……何曾露出这般轻浮风流样子来?
那模样一时间叫沈疏的爱慕到达顶点,醋意又翻滚而来。只觉得今日的客人格外碍眼,只恨不是自己叫殿下露出这般风流桃花逐水流的轻薄模样。
最终,她只是笑了笑,将那酸涩压下去,做出大度的样子来。
只是,这宴席后半段一个多时辰里,她没了待客的心思,心不在焉。
酒正酣热,有人提议去泡汤,更多人响应,刚刚那舞女跑了过来,将殿下从椅榻上拉起来,要他一起。
殿下笑着,不太用心地拒绝:“玉儿去吧,我就不去了。”
玉儿的口音有些奇怪,带着天生的软糯娇柔:“殿下,一起嘛。”
醉酒的段叔斐被她拉得有些脚步歪斜,半推半就。
他走过沈疏身边时,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沈疏便伸手拉他:“殿下喝醉了,我扶殿下去休息。”
玉儿见有人跟她抢,便用了些力气,把殿下往自己这边拉。
“不,殿下还没醉,如此良夜,当秉烛夜游!”
沈疏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拉拉扯扯实在难看,又不甘心殿下就这样被来路不明的女人抢了去,便向太子求助,带了些撒娇的语气:“殿下……”
段叔斐却轻轻拂开她的手:“玉儿说的对,如此良夜,当秉烛夜游!”
玉儿向沈疏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得意地走到太子身边,索性挽起他的胳膊,半扶着他走去。
沈疏自问做不来玉儿那种妖媚样子,可是又气得不行,很不甘心。
沈疏想着,太子已经被玉儿拉出去了。
她决定要做些什么,便追了出去,走到温泉边,一眼看过去,殿下正被玉儿往泉水中拉,殿下的袍子都湿了半截。
泉水中看不清众人脸面,欢声笑语,隔着水汽,平白给人一种诡异。
“你跟我来!”
沈疏一把推开玉儿,将太子拉回屋子,顺手关上门。
“做什么阿疏,大家正高兴呢。”
“殿下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沈疏情不自禁出言无理,太子也没有怪罪。依然半躺在椅榻上,随意捞起一只酒壶便喝。
沈疏进入内室,一会儿又抱着件干爽衣服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段叔斐身边:“衣服湿了,换一件吧,当心着凉。”
“好,你出去。”
“殿下现在知道矜持了,刚刚还差点……。”
“我知错了,阿疏先出去。”
这话莫名有些亲昵,沈疏觉得舒坦,瞋了一眼:“殿下要乖一点。”
沈疏一走,段叔斐走到镜子边,一张醉态可掬,玩世不恭的脸。
他脱下湿袍子,正要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红。
他有些诧异,不由得靠近几分。
沈疏说的对,他好像吃错药了,身体变红不说,神志也并不清醒。
是喝了太多酒吗?可是,他喝酒并不会脸红,更不会连身子都变红。他又靠近一些,想把自己看的清楚,视线却突然集中在胸口纹身上。
不知道母后用了什么法子,那纹身色彩瑰丽,美丽至极。
段叔斐突然想起那一晚,崔狸看他身上纹身的场景,不觉展颜一笑,心里平生几分绮丽。
那一跤摔得不轻,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杜若宫里,青婉正在给崔狸上药。
膝盖和手掌蹭破好大一块,上药时,崔狸疼得直叫唤。
“姑娘,怎么现在倒怕疼了,那天你回来的时候,隔着那么厚的衣服都见血了,也不喊疼也不叫我上药,就呆呆地出神……”
“可能我那时候还没觉着疼吧。”
“那可太奇怪了。”
青婉上了药替她包扎,将换下来的棉布清理了,刚走出去,就看见一团烟花“砰”地一声炸开。
“姑娘,有人放烟花哎!”
崔狸一听,立刻跳下来,跑到廊下,夜幕沉寂,片刻之后,又是花团锦簇一片璀璨。
冬至夜那晚想看的烟花,总算是看着了。
可是,看着看着,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最初的兴奋过去,便觉得烟花也没那么有意思了。
她陪着青婉看,打了个哈欠。
“姑娘,今天这么日子,竟有人放烟花给咱们看呢。”
“你怎么知道是放给我们看的,保不齐我们是沾了别人的光呢!就像太子生辰那天一样,宫里放烟花,整个枫京的人都能看见;我那天还特地跟我姨娘坐牛车去城里来看了……说起来,我已经半年没看见我姨娘了。”
“我也有一年多没看见我娘了。”
“那你比我还要久一点……等太子回来了,我就求他放我出宫,反正养着我这么个闲人也没意思,白吃饭不干活;不如放我回去跟我姨娘团聚。”
“我倒是有活干,也没意思,我也想出去。”
一主一仆两个说着闲话,丝毫没注意一人乘着夜色而来。
“姑娘,那是谁?”
崔狸就着烟火看见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穿过院子,快进门的时候,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那张脸在阴影中半明半暗,似带着笑意,又有些不屑。
崔狸心跳漏了一拍,是殿下!
崔狸转身便朝楼下跑去,正在楼梯上迎着来人。
昏暗的光线下,那挺拔卓然的身姿,带着淡淡冷意的俊俏面孔,不是殿下是谁?
“你……你回来啦?”
那人负手站着,却不作声。
“那个,烟花是你放的?你过生日?”
话一说出口,崔狸就暗自“呸”了一口,哪有人一年过两次生日的。
好在殿下没笑话她,却轻轻拉过她的手,就着楼梯上暗淡的光线仔细端详她手上的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
崔狸怔了怔,心脏骤然一缩,不是殿下!
那人将崔狸的手放下:“上次城墙一别,有几个月没见了,你如今可还好?这宫里呆着有趣吗?”
“是你呀!”
不是殿下,崔狸说不出的失望。
“拜托,楼梯太窄,你倒是让我上去。”
“你可不能上去,殿下说了,东宫以外的人可不能进来。”
“啧,我记得当日在城墙上,你既可爱又听话,怎么跟着我皇兄几个月,就变得这么无趣?”
好呀!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跑上门来了。
崔狸皮笑肉不笑:“是你啊,有日子没见,还好吗?”
五皇子段季旻见她不生气还挺熟络地打起了招呼,不禁笑道:“还行,请老相好上去坐坐呗。”
“那你来呀。”
段季旻见她让开一点。便要往上爬,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把他往楼下推去。
段季旻轻而易举地勾住崔狸的腰,身子一旋,两人便换了位置,这下子段季旻在上,崔狸在下——人被他扣在怀里。
“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皇子。”
“谁叫你害我?你还好意思上来喝茶,你说,当日你我什么要骗我躲进锦绣楼弄灭了莲灯?”
段季旻倒意外了:“那灯真是你弄灭的?”
“哼!”
“也对,你从上面下来之后,皇兄就立刻派人上去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人——那就是你手欠,把灯弄灭的对吧?”
崔狸拿不准他的语气是怀疑呢,还是确认。
那个躲在灯座里的人,在她下来之后,又回到灯座里去了?
“你管得着吗?”
“心虚了不是?这事儿翻篇了,皇兄都不追究了,我追究干什么?”
崔狸有些弄不懂他,都说这五皇子有点傻呀,听他说话,好像有点不是那么回事,有点含沙射影的。
两人说了半天,崔狸突然意识到现在这姿势有点不太对!
“你放开我!”崔狸伸手去推,还没用上力,段季旻陡然放开,崔狸重心不稳,身子朝后仰去。
段季旻又轻飘飘地抓住她那手上的右手,将她身子带直。
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你这狗娘养的!”
段季旻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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