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季旻一层一层揭开棉布,手法倒也温柔:“你刚才骂我什么来着?狗娘养的?骂得不错,我喜欢听。”
“你有病吧。”
段季旻将膏药涂在她刚刚裂开的手掌伤口上:“我只是觉得,咱俩有可能是同道中人呢。”
“谁跟你同道中人……对了,你是怎么躲过那些侍卫进宫的?我都出不去。”
“这还不容易,用点迷药就是了,那种东西我多的是。“
崔狸听着直吸冷气,这个五皇子果然像太子说的那样危险啊,倒不是说迷药一定有危险,而是太子对毒药巫蛊一类的东西特别忌讳,当初为了清除这些害人的东西杀了好些人——他是一点不怕啊。
“你哥知道了你就惨了。”
“我哥暂时不会回来,我要是猜得不错,他现在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什么乡?”
“听不懂?算了,跟你说话费劲。”
他包扎好了,将带子系成一个蝴蝶结,还轻拍了一下:“刚是把我看成我皇兄了吧?我跟他有那么像?”
崔狸当真认真地瞧过去:“现在没那么像了。”
段季旻道:“我跟我哥自小就不同,可能也就长得有点像吧。”
崔狸来了兴趣:“你们俩小时候打架吗?我看你们俩也差不了多少。”
“不打的,我哥比我大两岁,小时候……”
段季旻像是回忆起什么,有些惆怅地笑了笑。
“算了,别提我哥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你站在廊上,是在看烟花吗?”
“是啊,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宫里又放烟花。”
“你喜欢看烟花?我看你天天闷在东宫,只怕有一点无聊吧。”
“怎么说有一点无聊呢?那是相当地无聊啊!”
“那我带你去,你自己放,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哥都走了,管他那些破规矩干嘛?”
“你不会有像上次那样,把我带到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然后害我一顿吧。”
“同样的游戏玩两次有什么意思?你就说你敢不敢吧?你不是被我哥驯成了只听他话的小白兔吧?”
“你才是小白兔……你要是害我,你哥一定饶不了你,之前在城墙上我可看见了,你哥可是生了你好大的气。”
段季旻冷笑道:“我哥对我是从不留情面,也不一定是为了你。”
“少罗嗦了,走吧。”
果然今天走出杜若宫,一个侍卫也没有。
段季旻也不准青婉跟着,两个人便一路曲折而去。
这偌大皇宫,除了东宫这一带,崔狸是相当陌生。只觉得五皇子带的路十分怪异,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你是不是把我带出宫了?我刚瞧着怎么有个地方跟集市差不多呢?”
“那是我母后思念故乡的时候,我父亲仿着她故乡的集市建造的,我母后的国家建筑都很矮,皇宫也坐落在集市上。你要是白天来看,会发现跟中原的集市还是有些不同的。”
“哦哦,你父皇对你母后可真好啊。”
“呵呵呵,可不是?”
两人一路轻声交谈,专找那些僻静的地方绕路,崔狸在宫里闷了好多天,今晚才觉得有些意思。
终于,两个人来到一处宫殿,崔狸认得那匾额上的大字:“惠正殿”。
惠正殿从外面看着也是恢宏壮丽,只是不如东宫那般有气势罢了。
“这是你的寝宫啊?”
段季旻竟然掏出钥匙去开院门,推开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
“你宫里没人啊?你跟你哥好像哦,都不喜欢人多。”
“我哥心里有鬼,我是怕人打扰。”
“我看是反过来才对吧?”
“段季旻笑道:“无所谓啦,反正现在你不可能向着我。”
“我什么时候也不可能向着你,要是说你跟你哥的话。”
“那可不一定哦。”
段季旻将人引进去,绕过插屏和抄手游廊,又往里走了很久,终于在一栋楼下停了下来。
段季旻对崔狸一笑,然后伸手推开门。
崔狸一眼看过去便呆了。
这里面真是一等一的富丽堂皇,这还不算,大殿中央的高台上,竟然有几个服饰奇特的人在唱戏。
这画面真是富丽中又带着诡异。
“你……喜欢看戏啊?”
“还行吧,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便请了枫京最有名的回春班演习给我看——你呢,你喜不喜欢?”
崔狸是喜欢的,以前跟姨娘住在梧桐丘的时候,集市上上说话本的,草台班子唱戏的都是她的最爱。
“我也喜欢……就是我们俩看是不是有点浪费,要不要多请几个人?”
“这就是你不懂了,我又不是看热闹。我看的是戏。”
“一个人看也挺好,我就是觉得吧,这么大个场子,有点浪费。”
“对啊,谁叫我爹是皇帝呢?什么都没有,钱给的最多,别说废话了,既然喜欢,便坐下来看吧。”
等两人坐定,高台上的人便吱吱呀呀地唱了起来。
上演的是崔狸从来没听过的戏码。说的是一个地主,两个老婆,大老婆娘家有钱但凶悍,不能生养;小老婆柔弱但受宠。
后来地主亏了钱财,为了讨好大老婆,就把小老婆刚生的孩子抱给大老婆,叫她给养着,不许小老婆见,小老婆很伤心但没办法。
后来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大老婆也生了。这样,大老婆膝下便有两个孩子。
再后来,大老婆生了重病,地主便不管她了。一心只宠爱小老婆。最后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却发现当年父亲当年为了大老婆家的财产给她下了毒,叫她慢慢死去,却对外人说是生了奇怪的病,不能见人。
不过大老婆死了,地主最终也没有找到大老婆的财产,气得一命呜呼。
演完了,那些戏子谢恩后便退下了。
“演完了吗?”
“完了。”
“不对吧?还没说大老婆的两个孩子怎么了呢?他俩发现老爹毒杀了母亲,总得做点什么吧。”
“这是下一回了。”
“没意思,没意思。”
“那要你说,那两个孩子要做什么呢?你说得好,我便叫他们照着演。”
“还能这样啊?”崔狸有些兴奋,“要我说……不能便宜那个坏蛋!”
段季旻若有所思:“可他毕竟是他们的父亲啊。”
“说的也是,这可为难了。”
“就让儿子把父亲杀了怎么样?”段季旻试探着问道?
崔狸本能觉得不行,可是,内心深处竟然觉得,那地主既那样坏,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说不上来了,好像杀了也行。”
“哈哈,你可太有意思了,跟我见到的姑娘都不一样。我觉得你这个人可交。”
“嗯,我骂人你说我跟你是同道中人,我说杀人,你说我这个人可交。你这人真是奇怪!”
“想跟你交个朋友也有错吗?去放烟花吧。”
惠正殿最高处,早有人放了一大筐的烟花在那里。
段季旻吹了火折子,将它递给崔狸:“小心。”
崔狸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只,然后又一只,直到繁花满天。
段季旻的脸在闪烁的光线中晦暗不明。
“阿狸……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啊,你说什么?”
崔狸笑脸回头,段季旻道:“我学我哥,叫你阿狸你不反对吧?”
“这有什么好反对的?我本来就叫阿狸。”
不得不说,她第一眼看上去只是不错,有点可爱;多看几眼,便觉得她这种长相十分令人愉悦,尤其是笑起来,眼睛比月牙儿弯,自然带着善意。
段季旻又道:“阿狸,你会做饭吗?”
“会啊,会炒几个菜。”
“那再好不过了,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吧?”
“可是你们不是有御膳房吗?”
“这一晚上了,宫人也睡了,我也不知道上哪里叫去,惠正殿有小厨房的,我陪着你去。”
崔狸有些担心,她那点厨艺可上不了皇宫的台面。不知道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皇子能不能吃得惯。
“那……你要吃什么呀!”
段季旻认真想了想道:“吃面。”
“这简单!我去给你做。”
段季旻笑了,松了一口气,似乎担心她会拒绝。
于是两人又跑到小厨房,崔狸找来食材,便乒乒乓乓地操作起来,段季旻在一边等面吃。
“哎,看在我给你煮面的份上,我有个问题,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可不要怪罪我。”
“咱俩都那么熟了,你问就是。”
“除了在城楼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跟太子殿下来往过啊。你们平时就没有什么好聊的?”
段季旻也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淡淡说道:“我哥太忙,我又太闲,总也碰不到一块去。”
“哦,这样啊。”
本来崔狸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好奇心再重,也知道别人的家事不好打听太多的。
“其实是因为,我哥能干,我不行。我哥他看不上我。”
崔狸停下正切葱花的手:“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
“又维护他,为什么每个人都向着他呢?”
崔狸想了想道:“也不是啊,就像在城墙上那一次,明明是我俩有错在先,当然,我是被你害的——最后受罚的却是他自己。那件事情是你不对啊。”
段季旻道:“做对做错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就算一直做正确的事,人家还是看重哥哥,理所当然地觉得,最好的东西都应该给他。”
“我倒觉得,不管有没有得到什么,问心无愧就好。”
崔狸将两碗面端来,放在圆桌上。
段季旻伸手拿筷子:“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你的看法。”
崔狸也坐下来吃:“五皇子殿下,不是饿了吗?快吃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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