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的时候,殿下也出去打猎。
杨宽刚打完胜仗,受了朝廷的赏赐,不过一日便跑到这枫山行宫来,与殿下把酒言欢。
老实说,殿下目前还在拘禁着,杨宽实在不该如此高调地同殿下往来。可是,他跟殿下都不管那些。
他们从朝堂聊到江湖,什么都不避忌,要不是殿下不再那么杀伐果决,简直跟在宫里没有二样。
他来找太子的时候,沈疏多半陪在太子身边,从不刻意回避,太子也没那个意思。
杨宽明明在跟人推杯换盏,却吵着说闷,说无聊,太子放下酒杯:“你既然一刻也闲不住,我们下午便去打猎吧。”
众人大多雀跃。也是,天天喝酒泡汤看歌舞,也有腻歪的时候。
杨宽这才来劲了,反客为主去吩咐随行的装备,啰啰嗦嗦说了一堆。
沈疏见杨宽那样有兴致,觉得有些好笑,一抬头,便对上太子的目光,心跳便漏了一拍。
“阿疏去不起?”
“我?”
沈疏有些意外,随即笑着点头:“我也去!”
段叔斐朝她打量一番,沈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些莫名。
“你穿成这样,怎么骑马?”
这么一说,沈疏犯难了。裙子拖拖拽拽,别说骑马了,就是走路都难得利索。
可是沈疏是很想去的。
太子想了想,突然起身:“你跟我来。”
沈疏跟上去,太子带着她在行宫里曲折绕路,甚至还爬过一段颇为陡峭的山坡,才在山丘后进入一座园子,梅花绽放,散发着一股清冽的香气。
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枯枝被踩碎的声音。
沈疏很喜欢这园子,今天是第一次来。
“我还不知道这行宫有这样一个好去处呢!”
太子带着沈疏绕过梅林,眼前又是一池温泉,只不过比前殿小些罢了。
“这原来是我母亲独居的园子,父皇若来,她便与他一起住在前殿,父皇不来,她便住小梅园里,她喜欢这里的幽静。
沈疏了然,难怪殿下也喜欢梅花。
太子带着沈疏上了西边一座小巧楼宇,直奔二楼。
整栋楼都透着精巧贵气,且虽没有人住,却收拾得纤尘不染。
吩咐做这些的,不知道是曾经一度对皇后恩爱的皇帝,还是太子。
太子在卧室里翻找,沈疏好奇道:“殿下,你再找什么?”
段叔斐一改往日那沉稳样子,竟有些孩子气:“等会你就知道了。”
果然,太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从箱子最底下拿出几件衣物来。
他递给沈疏:“试试合不合适?”
沈疏一看,分明是件男装。
沈疏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殿下的衣服?”
段叔斐只是道:“你试试,我在外面等你。”
沈疏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换上殿下的衣服,只是一件常服,用的是极为讲究的料子,绣着极精致的纹路。
有一点小,但整体看来还不错,只需要将发髻散下来,再学男子束上,便英气勃勃!
这几日殿下对她赏赐不停,惹得那些贵女羡慕不已,可是没有哪个赏赐能胜过这间旧衣服。
沈疏真是高兴极了。
段叔斐在外敲了敲门:“阿疏,换好了吗?”
“好了,来了。”
段叔斐开门进入,看了她一眼,笑道:“似乎略有点小。不过眼下却是没法子了,改日叫人替你做几套骑服吧。”
“殿下,就是这件,我喜欢得紧,不过这是你多大时候穿的衣服?”
“十岁吧,我也记不清了,以前随母后来这行宫,落下许多衣服,想不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
沈疏低着头走过去,带着羞意牵起段叔斐的手。
段叔斐一怔,随后便轻握住沈疏:“走吧,其他人大概等急了。”
下楼时,因为楼梯太窄,段叔斐便自然放下沈疏的手,后绕过梅林去前殿便一直走在前面。
回到前殿,众人的视线落在太子和沈疏身上,眼神暧昧,笑意深长。
段叔斐似浑然不觉,跟杨宽一起去看马,对着马匹评头论足,沈疏却从那些贵人贵女的表情里读到了很深的误解。
就……因为她换了身衣服?
小梅园极远,一来一回这么长的时间的确是做什么都够了。
可是,她跟殿下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至于那么急切,中途离席去一解相思之渴吗?
一念至此,沈疏红了脸:殿下啊,你也太草率了!
众人见她脸红,又在彼此的对视里了然。
哎……有口难言。
无数的难堪里,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欢喜。
段叔斐牵来一匹马:“阿疏骑上试试。”
沈疏说自己从小便骑马,要跟殿下并进,倒也不是吹牛,她换了骑服,本就干练几分,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竟把那些娇滴滴的贵女都比了下去。
段叔斐眼神赞赏,也利落上马,一骑绝尘。
除了不会骑马的留在行宫里,其他人都追随而去。
深冬猎物不多,但在这苍莽群山中纵情奔马驰骋,也胜过多日来醉生梦死,靡靡不振。
夜幕降临,杨宽等人在空旷处生火,炙烤猎物,却不见太子沈疏二人。
杨宽默默咀嚼烤肉,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议论。
多是打趣的口吻,却也夹杂着向他打探的意思。他只装没听懂,没听见。
太子被沈相的女儿迷昏头了?
太子什么时候变得沉迷美色了?
“杨将军,都这时候了,要不,咱去找找?”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之子张醇,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太子自从被软禁起来,左右不管政事,和那些纨绔来往得多了起来。
行宫里出入的,大多此类人。
“不用找,有人跟着怕什么?”
“你也太不识趣了,也不看看太子殿下跟谁在一起!”
众人哄笑起来,却不敢把玩笑开下去。毕竟太子翻脸的样子,他们不是没看过。
杨宽知道,到这地步了,可阻不了众人怎样添油加醋地去想象了。
也好,风声传到沈相那儿,他才会有恃无恐,大刀阔斧地去干。
“今天太晚了,我记得枫山东南边有几座木屋,是专为夜晚打猎准备的,却又记不清具体方位了。
这些纨绔大多娇生惯养,自然不习惯风餐露宿,一听杨宽这么说,便提议去找。
这个时候,枫山东南边山腰处,一座木屋里透出昏黄的光线。
本门二人在在众人面前,后来殿下追逐一只花鹿,便与众人走散了。一直紧随其后的沈疏从马上摔下来,腿上扎进了树枝,受了伤。
所幸沈疏受伤的地方离他小时候夜宿过的木屋不远,他便将人带了回来,先修整再说。
段叔斐将她靴子脱了,安慰道:“伤口很浅,我将树枝拔了,你忍着点。”
沈疏满脸是汗,点了点头。
太子从自己的中衣里撕下一块布来,充当临时的绷带使用。
然后将沈疏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撕开衣服,猛然用力,拔出树枝。
沈疏痛到失声。
段叔斐将金创药到在伤口上,快速将绷带缠绕上去,声音冷静如常:“稍作休息我们还是下山去行宫,找太医看过。”
“殿下,现在已经好多了。”
段叔斐将她的腿放在床上:“那就好,先休息一会儿吧。”
“殿下,我想喝水。”
段叔斐起身,出门从马上拿回水囊,回身递给沈疏。
沈疏喝完,自然递给太子。
太子同样口渴,下意识去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一点的水囊还是放下,又解下披风放在床边:“你睡吧,我去外面守着。”
“殿下……”
“何事?”
“外面风大霜重,我担心殿下会冷。”
段叔斐不再坚持,便坐下来生火。
从侧面看过去,段叔斐的脸被火光照的时明时暗,看起来像有心事。
何时回宫?何时……娶她?
明明是自从进宫便认定的一点;且这阵子相处,殿下对她那么好,在别人面前也不必嫌疑,一切应该顺理成章才对。
怎么反而连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太子在她面前一向话少,近来就更少了。
“殿下……”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她的伤腿,确认并没有渗出血来,便问道:“怎么了?”
“殿下每天陪着阿疏,阿疏心里是很喜欢的,可是阿疏知道殿下并非贪图享乐之人。”
段叔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殿下不用担心,你并非孤立无援,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好了,我爹……一定全力支持殿下。”
段叔斐拨弄着柴火:“阿疏知道我想做什么?”
“陛下身子一天好似一天,殿下一定是想帮他的。可惜,皇贵妃一事却令你父子二人生了嫌隙,令陛下误解了殿下,殿下一定为此事苦恼。”
段叔斐折断手上树枝,淡声道:“只恨我行差踏错,失了父皇的心意。”
“殿下不必苦恼,我已经给我父亲寄去书信,他定会为陛下奔走,解除你父子二人的误会。”
段叔斐面色仍是淡淡的:“阿疏收到回信了?”
“前些日子父亲来信,只叫我不要想太多,安心呆在殿下身边,好好伺候殿下便是;这几日倒没有书信送来,想是太忙了。”
段叔斐突然道:“你想家了?”
沈疏道:“有一点,但是父命如此,阿疏也只得听从。”
段叔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不觉打开水囊,到底还是喝了一口。
窗外的冬风愈加凛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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