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觉得是我在陷害太子，那便请回吧。”
崔狸本来也没把事情想的那么容易，但还是不甘心问道：“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收回那封信，但是我们兄妹都觉得，或许你也有想要的东西，不一定非得是太子殿下的命吧。”
段季旻突然就愉悦地笑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
崔狸底气不足道：“我可以知道吗？”
“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崔狸便果真上前一步。
他突然伸手，崔狸以为他有什么动作，本能地后退一步。
“你做什么？”段季旻笑道，“你以为我要打你？这几天我没什么胃口，你去做碗面给我吃。”
“就这样？”
“我边吃边想。”
崔狸立刻点头：“我这就去。”
“辣椒可以多一点。”
“没问题。”
稍时，一碗汤浓汁鲜的面端了上来，一看就花了很多的心思。
段季旻坐下来，慢悠悠地吃面。
好容易等他享用完了面，段季旻站起身来道：“我要换药了，崔姑娘回去吧。”
崔狸过来，就已经做好了被他刁难的准备，是以一点脾气也没有。
段疏斐不理崔狸，自顾脱下衣服，很不方便地对着镜子拆下绷带。
崔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实在看不过去，便走到他身后，接过绷带，一圈一圈拆下来。
段季旻便在镜中看着崔狸小心翼翼，尽量不弄疼他的伤口。
接下来，崔狸便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的膏药，动作轻柔地抹在他胸上的伤口处。
崔狸向来不知道什么男女之别，以前在梧桐丘的时候，那些男子汉天热就会光着膀子四处晃悠，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崔狸摸上好药，又拿起一卷新的绷带道：“胳膊抬一下。”
段季旻听话地抬起来，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狗。
他抬在半空中的手只要稍微往回收一点，崔狸便被他抱住了，可是，他竟然不敢。
他趁崔狸双手环绕至他身后时，悄悄捻起几根发丝，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崔狸哪里知道他这背地的动作，绑好绷带后后退一步，发丝扯落，她吃痛，轻呼一声。
段季旻手上几根发丝，见弄疼了人家，神情颇为尴尬。
崔狸却以为他是无心，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皮道：“药上好了，伤口那么深，殿下还是不要喝酒，吃辣椒了吧。”
“好。”
他垂下手，背在身后。
“现在你心情好了吗？”
段季旻摇头道：“还没有。”
崔狸叹口气：“那要怎样你才肯呢？”
“你留下来陪我。”
崔狸惊讶地抬头，不禁问道：“殿下为何要我这样做？”
“我……不喜欢一个人。”
“陪到什么时候呢？”
“我厌了为止。”
“那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总不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你跟我哥哥平日里都做什么？”
“我们？”崔狸歪着头回忆，“就荡秋千，他教我练字，偷偷跑出宫去集市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看点特别的。”
崔狸本来好奇心就重，一听此言，十分乐意。
段疏斐带着崔狸在惠正殿绕来绕去，终于进入一间楼宇，这楼里放着字画古玩，崔狸刚要说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段季旻带着她往一堵墙上撞去，还没等崔狸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一间密室。
呈现在崔狸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琉璃罩子，差不多有一间小柴屋那么大，其上有极细小的孔，里面竟然也有假山流水云雾，崔狸没见过这精巧玩意儿，便凑近了去看。
她猛然吓得后退，撞在段季旻的怀里。
“那……那些是什么？”
琉璃罩里，崔狸从来没见过的蛇虫爬来爬去，翻滚咬噬。
“我的宝贝，是不是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简直吓死人了。”
“你不懂。”段季旻上前，按动机关，那罩子缓缓上升，“过来看仔细。”
“不要，我怕虫子。”崔狸吓得直往后缩。
“它们很乖的，你看这只淡蓝色蜈蚣，一百多只里面，只有它食用了寸衣甲虫还活好好的，还有这只小银环蛇，竟会害怕一团蚯蚓。”
崔狸一面觉得恶心，一面又觉得好奇。
“你养这些东西……是拿来害人的吧。”
“也不全是啊，就比如这扭成一团的无心蚓，它就不适合拿来害人。”
“那它适合用来干嘛？”
段季旻笑了笑：“催情。”
崔狸脸上一红：“你能养点正经玩意儿吗？”
“正经的东西大多不好玩。”
“怪不得你哥哥不许你弄这些，要是我，我也不许你弄。”
段季旻的脸上又浮现那种淡淡地嘲讽：“我哥看不上的东西多着呢？但他看不上的，常常是最有用的。”
崔狸不与他争论。
“走吧，明天早上再来看看。”
段季旻又按下开关，琉璃罩重新降下。
“我不想来看了，怪恶心的。”
“你不想看看，怎么到了明早这里还剩下谁？”
“什么意思？”
“我的大小姐，这可是蛊虫，一会儿他们要自相残杀的，最后胜出者才能为我所用。”
崔狸听了，汗毛倒树，但表面上仍是平静：“那你准备用那只蛊王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段季旻皱着眉，认真思索，“也许杀人，也许害人，也许送人。”
“送人？你……人还怪好的。”
“谬赞了，我们先上去吧。”
崔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夸你了。
外面天色全黑，崔狸有些着急，正要开口，段季旻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呢？”
崔狸心里直叹气，得，看来晚上也回不去了。
“大哥，你晚上不用睡觉的吗？”
“可是我们还有好多新鲜玩意儿没玩呢？”
崔狸脸上故作轻松道：“还有明天呢，明天我们出宫去玩吧。”
“嗯……也行，出宫也行，不过不用等明天了，正好我也想去市集买些药材，我们这就去。”
哎……
西塘皇城内没有宵禁，至晚仍有几分热闹。
段叔斐曾说，要不是大旱，这晚上的集市尤胜于白天。现在也不过大致有个样子罢了。
段季旻精力极其旺盛，要“陪”他，并不容易。
陪着他东奔西跑买各种药材，整个皇城差不多都被他逛了一遍，期间崔狸虽然困得眼皮打架，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终于，两人从街市回来，已是五更十分。
段季旻回宫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药材去看他心爱的蛊虫。
琉璃罩内，一地狼藉。
段季旻兴奋地将罩子打开，寻找蛊王。
“咦？”
崔狸打着哈欠：“怎么了？”
“这些小蚯蚓怎么死了？”
“它们看起来是比较弱的。”崔狸敷衍道。
“怎么可能，它们从未输过——那百足虫呢？怎么不见了？”
崔狸一点不感兴趣，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他个昏天黑地。
“全都在，全都死了，只有百足虫了，那一定是它杀死了小蚯蚓，可是它逃走了，好呀，原来蛊王是你呀。”
段季旻自言自语：“我一定要把你找到，你也帮我找一下。”
“会咬人吗？”
“不会，蛊可不是这么用的。”
崔狸便强撑着帮他找起来。
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段季旻颇为遗憾：“算了算了，也许它玩够了，或者饿了，自己回来也不一定。”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
“你要是劝我不要弄这些吧。”
崔狸诚恳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明白它的好处，不过，你会有机会的。”
我才不想明白！
好容易段季旻才肯从他那间蛊室出来，打了个呵欠：“我今天真是累了。”
崔狸想，你终于知道累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我……”
“你会制香吗？”
……不会！我当然不会！
崔狸愣是在惠正殿整整呆了三日。
崔麟来找的时候，两人正在那间蛊室。
崔麟来的时候收到一点阻碍；但是，一则惠正殿守卫不多，二则崔麟救妹心切，不顾一切地往里面闯。
蛊室门开着，段季旻显然没料到他直接找到这里来。
于是崔麟便见到一条筷子长短色彩斑斓的小蛇在崔狸裸着的胳膊上爬行纠缠，蛇头高高仰起，似乎随时会一口扎下去。
崔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蛇，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去一把抓起小蛇，狠狠丢在一边。
段季旻笑得十分开心：“阿狸跟它玩得正开心，你为何要来捣乱？”
崔麟厉声道：“阿狸！”
崔狸眼神里亦有惊恐和委屈，崔麟一看便知道妹妹被吓得不轻。
“若是我妹妹有什么伤害，我一定将你剁碎了喂蛇！”
“她自愿的，不然你问她。”
崔麟不可置信地看向崔狸，崔狸竟然点了点头。
“你疯了吗？”
“那蛇毒入体，可以叫蛇认主，为我所用。”
“这你也信？”
“我只是想要试试。”
“如果被毒死了呢？”
“不会！”段季旻插嘴道，“这蛇我已拿多人实验过，不会毒死人，只需要饲主定期以血喂养，但不是谁都行，阿狸是难得适合的饲主。”
“段季旻！”
段季旻满不在乎地送了耸肩：“我又没逼她，她不愿意，可以马上走啊！”
崔狸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可是她竟然不敢。
不可以养蛇蛇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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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斑斓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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