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宅里,太子卧室,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烛火闪动,从后窗翻进一个身影,在太子面前缓缓扯下脸巾。
正是去年在枫山行宫差点杀了太子的隋羽。
“有消息了?”
“扇子铺的掌柜姓李,在枫京开了十多年的店了,崔姑娘游春那一天,掌柜的正好去乡下祭祖,全然不知道店铺里发生了什么事,想是那些人借他的店铺行事。”
段叔斐已经过了最初的心焦,现在看来神色倒还算平静:“我听崔麟说,他当日看到段季旻尾随崔狸进了小桃溪旁的树林,那些人显然是故意等两人单独在一起动的手,若是追影卫要帮我,有什么理由要一并绑架阿狸?”
隋羽摇头:“不知。”
不知道为何,隋羽对太子并没有太尊敬,不过段叔斐也并不在意。
“崔麟这两天在做什么?”
“在找。”
“没别的了?”
隋羽内心惊讶于太子的敏锐,迟疑了片刻才道:“殿下打算引蛇出洞。”
“所以,他以为那些人也是冲着炽焰金来的?”
“不然说不通,崔麟在十五夜宴上展示了炽焰金的神力,这才招来了眼红之人。”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殿下有何打算?”
“跟崔麟说,务必不要再以炽焰金为饵,可一步不可二,否则一定引火烧身。”
隋羽一愣,心里没有来冒出一股怒气:“殿下有别的救人法子?还是觉得阿……没有炽焰金重要?”
“人我自然会救,可是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敢确定,就贸然拿炽焰金去引诱,岂非十分冒险?”
隋羽直接问道:“所以殿下打算怎么救?”
“如果对方是为了炽焰金,我跟崔麟不答应,对方又怎么会对两人动手。”
“殿下还没说,到底要怎样救人。”
隋羽咄咄逼人,段叔斐这才觉得有些奇怪,突然抬头问道:“你喜欢崔狸?”
隋羽一愣,像是被人猛击了一下。
段叔斐静静看着他:“放心。”
隋羽一时没明白殿下的“放心”是什么意思,语塞道:“我……”
“我并不关心你的心意。”段叔斐打断他。
“你说什么?”
隋羽彻底被激怒了。
“她是我的太子妃,我相信她;对她生了觊觎之心的,也不止你一个,我并不在乎。”
隋羽脸上红白交替,半晌才将情绪压抑下去:“公主不是你的棋子,若是你不能护她周全,我虽然身份低微,也绝不会跟你客气。”
“崔狸是我妻子,我自然比旁人更加紧张;只是云水族的矿脉乃是复国之根本,崔麟千万要谨慎。”
隋羽在心中冷哼一声。
“殿下既然胸有成竹,那在下随时待命就是。”
隋羽说着,并没有动身的意思,直到段叔斐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他。
一阵风掠过,窗外树影颤了几颤,又很快恢复平静。
太子猛然把杯中酒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传来一声隐约的惨叫。
段叔斐立刻起身,几个箭步边来到对面一间房前,一脚踢开大门,见三弟段季斋横卧在地上,一片鲜血淋漓,屋子后窗大开。
“季斋!”
段叔斐跑过去:“来人!有刺客!”段叔斐伸手紧紧按住他胸前伤口,“别怕,很快就有人来了。”
七王宅里顿时乱了起来,脚步杂沓,不消片刻,便灯火通明,也有些被幽禁的皇族穿着中衣便跑了出来。
太医最早赶到,在室内为三皇子诊治。
不久皇帝也来了,站在廊上,看了看满身是血的段叔斐,一语双关道:“我还以为是你。”
段叔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段季斋已经被幽禁三年多了,就算之前跟人结怨,又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在段叔斐进来不久后行刺他?
最有可能被刺杀的不应该是太子吗?
段叔斐坦言道:“三弟是为我受过。”
“哦?”
“我屋子的窗外有玉兰花,眼下正是开花的时候,我全身痒痛,三弟看不过去,提出要跟我换个房间。”
“朕记得,你从小便惧花粉。所以刺客把他当成了你?”
“应该是。”
“季旻失踪,你又‘被刺’,这事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是嫌朕的儿子太多吗?”
段叔斐竟然认真答道:“儿臣不知。”
这时,太医从屋子里出来,皇帝跟段叔斐同时问道:“如何?”
“距心脏偏了半寸,十分凶险,好在血止住了,性命已无大碍。”
皇帝转头看着段叔斐道:“吉人自有天相!”
“是。”
“既然是冲着你来的,我看你也不便呆在这里了。七王宅的宫墙连着街市,保卫简陋,与你东宫相差太远,你还是回东宫去吧。”
这算是解除了太子的幽禁了。
段叔斐神色平静道:“谢父皇。”
“崔麟这前日来找过我,为崔狸失踪一事心焦如焚,你倒沉得住气。”
“儿臣虽被拘禁,却相信父皇定会命人全力搜查,亦相信父皇绝不会叫儿臣承受丧妻之痛。”
“她是我西唐的太子妃,事关两国国运自然是非同小可。你与崔麟都是她最亲的人,一定比其他人更有头绪和办法。”
段叔斐道:“是,儿臣会调查所有与她关联的人物和行踪,定会把人找出来。”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只字不提炽焰晶,皇帝似乎有些不悦。
皇帝走后,段叔斐去看段季斋,他躺在床上,面白如纸。
段叔斐上前,坐在床边:“三弟,是我害的你。”
段季斋昏睡着,没有回应。
“等伤好了,你便出去吧,天高地迥,自由自在,哪里都可容身。”
还是没有回应。
段叔斐走出七王宅,陆太锋跟崔麟两个早已等在一边。
崔麟将锦盒递上,顺手打开:“殿下,这扇子不对,看起来花纹一样,却不是真正的惠泽绣。”
段叔斐看着盒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太锋道:“殿下,上车吧,回东宫再说。”
段叔斐登上马车,却突然吩咐道:“去惠正殿。”
就在皇宫里抓刺客乱成一团之时,张二狗被肉包子带着一路狂奔,连滚带爬。
“死狗!你倒是慢点……妈的,她又不是我老婆,你着哪门子急!”
肉包子把张二狗带到柴房边,像是立了大功一件,抬头挺胸,得意非凡。
“二狗!”
崔狸正趴在那扇小窗上望眼欲穿,一见那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惊喜交加:“你来救我了!太好了太好了,快把我弄出去!”
张二狗笑道:“我还以为你发财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没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不过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少废话了,快把我弄出去,我慢慢跟你说。”
肉包子扒拉张二狗的裤腿,显然是着急得不行,张二狗踢了踢脚把它甩开:“怎么弄?”
崔狸笑道:“这你还不擅长?”
偷鸡摸狗,翻门越户这事,难不到张二狗。
张二狗慢悠悠绕道门前,一会儿又回到屋后:“不行,那种锁我没见过,打不开。”
“怎么会?你可是张二狗!”
张二狗道:“你爬出来吧。”
“废话,能爬我早爬出来了,还要等你?这窗户就比我脸大一点。”
“我是说,我把前门门槛卸掉,你从底下爬出来。”
崔狸眼睛一亮:“不愧是你啊!”
张二狗种田为生,也帮人做木工,梧桐丘里家家户户都是这种木质的门槛,在秋收的时候会把高高的门槛卸掉方便推车进出运粮。这在农家本不是什么秘密的机关,可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追影卫可想不到这里去!
“我回去拿工具啊,你等着。”
崔狸一听就怒了:“你来的时候怎么不带?一会儿那些人就回来了!”
张二狗故意道:“我还以为肉包子抓了个贼,哪能想到是你啊!”
“好好好,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我现在发财了,一会儿补偿你,但是现在你快去吧祖宗!”
等来了这么一句抱歉,张二狗轻笑了一声,便转身拿工具去了。
崔狸搓着手:不错不错!好歹能出去一个,等出去了去找宫里人来救五皇子,我这可不是不讲义气!总不能两个人都困在这里!
铁链一阵响动,崔狸赶紧从柴草堆上下来,乖巧地坐好。
门被大力打开,一个人被扔了进来,血肉模糊。
来人看了一眼崔狸,确认一切正常后便又关上门,上了锁。
崔狸看着地上那无法辨认的一团,心脏骤然紧缩,刚才那阵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她甚至不敢上前辨认。
过了好久,那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看起来像是努力抬起头来,崔狸终于颤声道:“殿下!”
是段季旻,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崔狸颤抖着爬过去,把人抱在怀里,手足无措泪流满面:“殿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疼?他们为什么打你?殿下……你,你还活着吗?”
段季旻努力睁开双眼:“还活着……阿狸……想法子……逃出去!”
崔狸刚才那自欺欺人的念头终于击垮了她,她拼命摇头:“我带你一起走!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这次是真的!殿下,你撑住,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段季旻重伤不支,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传来一阵狗吠之声,不只一只狗。整个梧桐丘都喧闹起来。
张二狗会不会被发现了吧?崔狸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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