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朝着狗吠的方向而去。
要不是亲耳听见,崔狸简直不敢相信梧桐丘的夜晚也会这么热闹,有这么多人。
那些蒙面的家伙到底来了多少人?这下子十个张二狗只怕也不能把自己弄出去了。
正乱想着,就见到超厚实的门槛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便听见闷闷的挖土声。
张二狗果然守信!
崔狸将段季旻轻轻放在柴草上,跑到门槛边道:“二狗子,你救我一命,来日一定报答;不过现在快点,那群人来了可就麻烦了!”
二狗子下手如飞,门槛很快便有些松动,嘴上也不客气:“你说的啊,那给我当老婆。”
崔狸早该知道这家伙一定又要提这茬,不由得后悔,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报答的事情。
“那个……”
张二狗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你走之前说你要想想,结果你就不辞而别,现在你还没想好呢!”
“算我求你了,你先把我俩弄出去,现在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吗?你给我赶紧挖!”
“是是是!我挖!我挖!”
一炷香不到,门槛被卸下来,两扇门下露着一个巨难看的空洞!
那边狗吠声小了一些。
张二狗道:“快点钻出来,肉包子他们那边快顶不住了。”
这么说来,全靠肉包子调虎离山才能计划逃跑。
“等会!”
“还做什么!”
“我要把……我兄弟先弄出去。”
“他怎么了?”
“受伤了,自己爬不出去。”
“哎,我算是认识你了!你先出来,我进去弄人。”
崔狸一想张二狗力气好歹比自己大,自然更容易挪动五皇子,便听话地从门洞下钻出去,她身材娇小,自然不费什么力气。
等出来之后,就听见里面一阵痛苦的呻吟之声。
远处有火把渐渐逼近。
“二狗子,你快点,有人来了!”
“知道了!”
五皇子全身脏污跟血迹混在一起,被张二狗粗暴地拖到门洞下,却因为身子较大,直接卡在门洞那儿。
崔狸急得要疯,张二狗道:“你让开点!”
崔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听话让在一边,谁知道下一刻他才里面一脚踹上去,硬生生把人从门洞里踹了出来。
崔狸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肉一阵发紧!
糟糕的是,五皇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完全不知道疼似的。
不是死了吧!
张二狗紧接着也从门洞里钻出来,崔狸骂道:“你就不能轻一点!我兄弟身上有伤!”
“你叫我把人弄出来,又没说死的活的!”
“他要是死了,你诛九族都不够杀的!”
“我要是被抓了,我会日他祖宗八辈!”
崔狸气得冒烟。
那边火把越来越亮,狗吠之声也彻底没了。张二狗粗暴地扛起五皇子:“门槛来不及装回去了,后屋连着陈三家的猪圈,进去先躲着。”
“不走吗?”
“走什么走?你能快得过那些人?”
崔狸一想也是,便跟着张二狗朝后屋走去。
初春时节,几头不大的猪挨挨挤挤睡得十分香甜,两条食槽里的猪食被吃得干干净净。
一进来,不知死活的五皇子突然抽搐了一下。
张二狗有些高兴道:“活的,你不用担心。”那语气跟讨论一头没什么区别。
崔狸心死地摇了摇头:“你等着被凌迟吧。”
“妈的,这家伙怎么吐了。”
崔狸回头,就着微弱的光亮见张二狗从肩上到膝盖上,一条呕吐物的痕迹。
“可能这里太臭了吧。先别管吐不吐了,猪圈就这么大……”
崔狸正想说藏哪里,张二狗救已经把人放在猪食槽里,然后又找了些新鲜猪草盖上去。
前门大喝:“人跑了!快追!”
“他受了伤,一定跑不远,就在四周找!”
声音太大,那些猪不安分地哼哼起来,纷纷要起身看个究竟。
张二狗指了指另一条食槽,让崔狸躺进去。
“你呢?”
“我有法子,你快点!”
崔狸知道他机灵,便躺了下去,那气味崔狸十分熟悉,不过再熟悉也不妨碍她立刻干呕起来!
张二狗爪葫芦画瓢,以猪草杂物覆盖,做好这一切后便迅速躺在猪旁。
刚躺下,猪圈里大亮,蒙面人到底是追来了。
那些猪哼哼唧唧,十分不悦!
张二狗揉着眼睛从猪肚子上爬起来:“谁呀!大晚上的,照,照你爷爷呢!”
等他眯着眼“看清”来人,似乎有些懵。猪圈里就只剩下猪的嘶叫声和火把燃烧的“哧哧”声。
“各位……哪条道上的?”
见那些蒙面人不说话,张二狗犹豫着问道。
为首之人上前一步,靴子踩在烂泥猪屎里,丝毫没把这恶心的地方当回事。
“人呢?”
“什么人?”
“那门槛一看便是从外面卸掉的,不是你做的还会有谁?”
张二狗心里骂道:你小子倒也不笨!
“我数到三。”
“不用数!门槛是我卸的!我进去找东西!”
为首之人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张二狗,跟看死人没什么差别。
“我问的是,人呢?”
“我他妈还要问你呢!前天我放在柴房里一点好东西怎么不见了,是你们还是那对狗男女拿的?”
男人俯身,伸出一只手,放在张二狗的脖子上。
眼见着自己的性命掐在别人手里,张二狗神情有些慌乱,嘴上却不怂:“我钻进去的时候里面就没人了,他妈的,把我的东西也带走了。”
“你以为我会信?”
“不信我也没办法,大不了杀了我,反正杀人你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为首之人竟然笑了,眯起双眼:“有趣,你倒是说说,我们杀了谁?”
“少装蒜了,去年秋天,甘大娘被你们杀死的时候,别人没瞧见,我可瞧见了。”
为首之人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的手渐渐握紧:“你说的没错,我们想杀谁就杀谁,你说出那两个人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我说了,我东西在里面,等急用才进去的,进去后就已经没人了,或许被什么人救走了吧。不然你说我能把人放在哪儿?”
“甘大娘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那知道的可多了。”
“说来听听。”
“不是本地人,漂亮,寡妇,有个女儿……不是亲生的。”
“还有呢?”
“克男人,难搞,有钱,抠门,偷她一根黄瓜能追你一个村。”
“嗯……的确是知道不少了。你怎么知道她克男人?”
“她长得好看,自己种着那一亩三分地,一天到晚累得跟狗一样,不克男人,怎么没男人帮她?”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带着嘲讽的笑意。
“我们为什么要杀这样一个寡妇?”
“那我怎么知道,兴许她偷了你钱呢?”
“不对,她没偷我钱,她只是把我们主人家的宝贝带走了。”
“废话,那不是一样吗?”
“呵呵呵,一样,没错,确实一样!”
男人笑着,慢慢朝崔狸那边的食槽走过去。
覆盖在食槽上的猪草一阵极其轻微的颤抖。
张二狗克制自己朝那边看着,抬头望天,低头望地,身上却被冷汗浸透:要糟,要糟!
那人在食槽边站了一会儿,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又转过身来命道:去找,把整个村子翻遍,也得把人找出来!”
“是!”
张二狗暗中松了口气,抱着胳膊又靠在猪肚子上。
那些人终于暂时离开这个猪圈了。
未到子夜时,距离梧桐丘五里之外的牛角镇上,尚有一家门面亮着灯,里面仍大声喧闹。
这是牛角镇唯一一家集吃喝嫖赌于一身的娱乐场所,也是张二狗最熟悉的地方。
此刻,这家土窑子一楼正在推牌九,声音大得几乎把屋顶掀了,二楼靠里一间屋子里,五皇子段季旻躺在床上,崔狸正将一碗浓黑的药汁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
追影卫走后,张二狗把陈三家的板车拉过来,把段季旻抱上车,就在他以为崔狸会跟上来之时,他却回头发现,崔狸坐在猪食槽里,整个人傻了似的。
“阿狸!阿狸!你吓傻了?快跟上啊!”
崔狸懵懵懂懂地站过来,张二狗见她吓得路都不会走了,索性也将她抱上车,再找些柴草盖在两人身上,连夜送到这家土窑子里。
张二狗跟老相好芸姐儿允诺了许多好处,才说服她把自己接客的房间让出来,给段季旻养伤。
段季旻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地处理过了。
崔狸喂药,那药汁顺着段季旻的下巴流到床上,她也浑然未觉。
段季旻吃力地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张二狗站在一边,奇怪道:“阿狸胆子不小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崔狸一直在无意识地流泪,段季旻根本无力说话,一时都沉默不语。
“我再去梧桐丘里打探一番,顺便买点吃的,你们暂且呆在这里。”
张二狗带上门出去,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吧!阿狸原不知道她姨娘死了?
去年秋天,崔狸上半夜被张海蟾接走,甘大娘随后便被人杀死在家里。夜深人不知,等早上起来,梧桐丘的人见到甘大娘的尸体,都以为是甘大娘死在前,崔狸被人掳走在后。
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
张二狗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又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今晚为了脱身,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第三日晚,段季旻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些了。
他身上伤口虽多,却并不致命,倒是肩上的箭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溃脓发炎得厉害。
崔狸将一碗药喂给他喝了,端起碗起身离开。
“阿狸。”
崔狸回头,声音里毫无情绪:“我晚上要去见一个人,见完就会回来。”
“你……不要去。”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去。”
段季旻还没办法起身,却极力把自己支撑起来:“我……陪你。”
“你这样子怎么陪我?路上再遇上追影卫,咱们就都活不成了!”
“一起死……就是。”
“我可没打算死,张二狗会陪我去;我若是回来得迟了,芸儿姐会来给你喂药。你等我回来便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