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目睹

自皇后死后,段叔斐第一次来到惠正殿。

段季旻小时候有一些争强好胜,哥哥的东西要么想法子占为己有,要么求着皇后再要一份。段叔斐因为比他大两岁,也不与他计较,总是能让则让。

小时候,兄弟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段季旻占有欲强,对哥哥也很黏。

皇后死后,一切都变了。

段季旻跟疯了一样地恨他,暗地里又养一些江湖术士,狂热地钻研巫蛊之术。

段叔斐实在不能理解段季旻的做法,百般劝阻却没有用,两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僵。

直到段叔斐执政之后,杀了很多玩弄巫蛊之术的人,兄弟二人彻底翻脸。

段叔斐从来就搞不清楚弟弟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

惠正殿冷清如昨,但一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这种感觉非常莫名,但是段叔斐就是笃定这一点。

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段叔斐不由得愣住。

主人不在,谁会有心思有胆量在殿里听戏?

段叔斐闻声而去,大殿内,重重帷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戏台前很悠哉地看戏,戏台是整个大殿唯一明亮的地方。

气氛有些诡异。

段叔斐见到那背影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预感对了。直到有人要他来此,他还是站在后面,将这一出折子戏看完。

因为这一定是演给自己看的戏。

等伶人退去,段叔斐的脸上便再也看不到一丝镇定,整个后背冷汗淋漓。

怎会?怎会!

沈疏转过头,轻笑起来,她非常愉悦地看着旧相识,笑声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格外瘆人:“太子殿下,好久不见了。”

第三日的戌时,崔狸再赶到扇子铺,已经恍如隔世之感。

张二狗担心地看了看崔狸,陪着笑道:“阿狸,你一个小姑娘,身上连个防身的物件都没有,假如对方图谋不轨呢?”

“我带了。”

“什么?”

“防身的。”崔狸换了张二狗的衣服,又短又宽大,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用抹布包裹的菜刀,从容将抹布褪去:“我也不是吃素的。”

张二狗真是头痛,“算了,还是我陪你去吧,好歹我是个男人,真要打起来,力气也比你大些。”

“他说了,要我一个人,这事跟你没关系。要是再把你也卷进来,那我立刻就拿这把菜刀把自己给砍了。”

张二狗听她说得吓人,不敢再坚持,“那我就在铺子后面的小树林里,你有事喊一声,或者朝水潭里丢个杯子什么的。”

“好。”

崔狸第二次进扇子铺,还是当日那个笑容满面的掌柜。

他一见崔狸,立刻丢下算盘:“姑娘来买扇子?跟我来。”

“我知道怎么走。”

掌柜的一愣,立刻又笑道:“好的好的,主人在后面观澜水榭等你。姑娘既然知道怎么走,那小的就不奉陪了。”

崔狸提着菜刀,在掌柜惊诧的目光中穿过大堂,朝后院走去。

这姑娘胆色倒是有,不过,一把菜刀能做什么?

崔狸穿过小树林,张二狗朝她比了个手势,她点了点头,便朝水榭而去。

那位蒙面人在原来那间房里等她。

他的视线落在崔狸手上的菜刀上,不禁好奇道:“你带一把菜刀干什么?”

崔狸语气平平:“杀人。”

那人点了点头:“你喜欢便拿着吧。”

“不是叫我来吗?我来了,扇子呢?追影卫呢?”

那人看着崔狸,却不说话。

崔狸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便主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们不是追影卫对不对?我后来仔细想了想,那扇子的花纹虽然没错,但并非惠泽绣,我自小在我姨娘的罗帐上是见过惠泽绣的,仔细看,还是有一点不同!”

“姑娘好眼力。”

“所以,你叫我来到底所为何事?要合作有屁快放,要杀人马上动手。”

那人呵呵呵笑了两声:“你这人也太爽快了。我既不需要跟你合作,也不敢杀你。只是可惜,三天前你要是能看出扇子的端倪,我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三天前要是看出来了,你要怎样?”

“追影卫销声匿迹多年,云水族人除了你跟你哥哥,没有人跟段氏中的任何一个人联系。”

崔狸犹不死心:“那又怎样?”

“你还不明白,从你们兄妹二人被送进中原那一天起,一切都是段氏的安排。”

崔狸模模糊糊猜到一些,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确定姨娘已死、还极有可能是他杀害这一点,就够叫人痛不欲生的了。

什么联姻,什么复国,只怕整个云水族,只有他们两个一直生活在中原的兄妹才天真地相信这一点。

段氏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炽焰金脉。

崔狸心中锐痛难当,但还是支撑着问:“你知道我被绑一事?”

对方不做正面回答:“你能逃出来,也算我没有小看你,并非我不愿意救你,有些事不是你自己去发现,你便永远狠不下心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这么做又什么好处,我哥哥那么信任他,他大可以继续装下去,只要继续装下去,总有机会得到炽焰金脉,他为什么……要杀我姨娘,要……暗算我?”

“你真是太天真了,他从甘田莲那儿没得到炽焰金的下落,从崔麟那儿也一样得不到,这是云水族人安身立命之本,岂能随意叫一个外族人知道了去?你以为,他只需要跟你成亲,便可以顺理成章得到云水族的一切?崔麟可是云水族未来的主人!你哥哥的确信任他,但在炽焰金这件事上,他崔麟还不敢替云水族人做主,把它拱手相让。”

崔狸左手扶着身边的桌子,提刀的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由不得你不信,你忘记沈相的下场了?你忘记他是怎么对待沈疏的?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跟沈疏会有不同,他能跟沈疏在枫山行宫当众卿卿我我,再利用她扳倒沈相;为什么不能利用你得到炽焰金?你进宫多时,他为什么不娶你?当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

崔狸举刀向着对方,一字一顿:“我说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现在头脑不清楚,身子又虚弱;不妨在我这静养几日,过几天还有一场好戏演给你看。”

“我要回宫,找他问清楚。”

“你若真想自投罗网,我不拦着。”

那人走过来,慢慢握住崔狸的手腕,将菜刀拿了下来:“你想知道真相,有太多比去问他更可靠的法子;但是现在,你不要伤到自己。”

“你是谁?”

“这重要吗?”

崔狸猛然夺过刀,大力挥舞:“少在这装神弄鬼!你既然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哥哥的人,那你便是五皇子的人,你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好从中得利,是不是?你这招我可见得多了。”

那人面具后的眼睛消失了温度,冷冷道:“你只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即可。”

那人不再理会崔狸,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崔狸知道自己又再一次被拘禁起来,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做任何挣扎。

太子杀了姨娘?太子布局要得到炽焰金?

好痛啊,真想一刀砍死自己。

夜至深时,观澜水榭平静无波的水面被什么打破,阵阵涟漪向四周扩散而去。

稍后,又是一阵。

张二狗被惊醒,学肉包子叫了两声。

水榭旁有人把守,张二狗那花拳绣腿断然是进不去的,所幸他水性极佳,便悄无声息的入了水,潜至水榭旁的一根柱子边,将柱子上挂着的一块碎布取了下来,便又潜了下去。

张二狗顺利回到土窑子,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去见段季旻。

段季旻躺在床上,见他进来便朝他身后看去,空无一人。

“阿狸呢?”

“回来的时候去城里给你买药了。”

“这个时候城门早关了。”

“我是这么跟她说的,她说等她走到城门那儿,差不多就开了。我也劝不住她。”

段季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随她吧。”

张二狗忍不住道:“你倒是挺放心她。”

“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

“你也就会耍耍嘴皮子。”

段季旻不与他逞口舌之利,突然转移话题:“你头发怎么湿了,下雨了吗?”

“啊……是啊,下雨了。”

“怎么我听不见声音。”

“毛毛雨你哪能听见?”

“阿狸去买药,没带伞?”

“这半道上去的,上哪去弄伞?”

“那一定会淋湿了。”

“谁知道呢?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

段季旻冷笑道:“乡下人?”

“你什么意思?我知道那丫头长得好看,对他动心思的人不少,你嘛……”

张二狗对着段季旻左右打量,想从这人的气度打扮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段季旻的衣服破烂无比,脸上又全是伤痕。

段季旻本不打算跟这个什么话都要先反问一番的蠢人纠缠下去,却不知道为何,争斗之心突起,索性应道:“我又如何?我有貌有钱,正是良配!”

张二狗“哼”了一声:“你有几个钱?”

“富可敌国!”

“你要是富可敌国,那我就是财神爷了——都这样了你还吹,怎么,吹牛身上的伤好快还是怎么的。”

“阿狸跟你绝不是一路人,你对她产生觊觎之心,实在是可笑至极。”

“鲫鱼之心,我还鲤鱼之心呢!我看阿狸跟你才尿不到一个壶里。”

段季旻在张二狗的面前本来有绝对的自信,但是跟他说话却讨不得半点好处,索性闭了嘴。

反正,阿狸不会赶夜路,也不会淋雨,而且没过多久,就可以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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