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五皇子在外等候多时……”
段正永这两日一直沉浸在享受久违的享受之中。
莺燕环抱,皆是半裸,卖力讨好着他。
闻言,他缓缓睁开眼睛,推开正伏在他身上的宫女:“请他进来。”
两名宫女放下帷幕,依旧回来跪坐在他身边。
段季旻低头进入,不用抬眼看,也能感觉到这宫里气氛慵懒**。
数日之前,他送上一颗药丸,今日便得到宣诏回宫。
他一进来,便忍不住一阵恶心。
等里面里面一阵窸窣响动,终于平息了下来,段正永才哑着声音道:“你倒是孝顺。”
“儿臣本应为父皇分忧。”
“分忧!说得好听,为何我几次派人找你,你都躲着不见?沧州大乱,我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你为父分忧!”
段季旻道:“儿子无能,不像二哥那样文韬武略,只希望父皇身子康健,永享无疆。”
段正永伸手,宫女替他穿上袍子,他从帷幕后走到段季旻面前。
段季旻甚至看得见他瘦薄胸膛上的汗珠,闻得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怪味儿。
“你二哥心里有怨气,我与他说话也不痛快;不如你来告诉我,沧州该派谁去?”
段季旻想也没想:“自然是杨宽。”
“连你也这么说,我满朝文武,除了他,就没一个能打的?”
“父皇,儿臣实言,如今国库空虚,此战必须速战速决,杨宽是最佳人选。”
段正永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干净。”
“他虽然与云水族有些首尾,却与黑梁族是死敌。”
段正永一听,忙问道:“你什么意思?”
“沧州大乱,势如燎原,甚至于朝中有人反骨投靠叛军,仅凭几个泥腿子如何能做到?”
段正永变了神色:“你是说,他们有人相助?”
“我之前在沧州调查旱情之时,便发现了黑梁族的踪迹;只是,我以为黑梁族早就灭族,就算有人暗中捣鬼,也不成气候,是以儿臣在《治旱十二策》中只是顺带提了一句,没有特地禀告父皇,这是儿臣的疏忽。”
段正永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五皇子这意思,倒像是怪他当初将《十二策》随意丢弃,以至于贻误里军情一般。
但是,若叛军里有黑梁族人在趁势搅局,那么杨宽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赢了,固然是好;输了,也未尝……
而且,若战事胶着,太子求助崔麟,他再一次见到炽焰金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仗,不仅不能速战速决,还要打得十分艰难才行。
段正永想明白这一点,十分开心,伸手在短季旻肩上拍了拍:“你说的有道理,我即刻命人拟旨,还是你懂朕的心意——对了,永安宫也修葺得差不多了,你去看过没有?”
“回父皇,儿臣没有。”
“对自己的事情倒是漠不关心,也罢,今日朕左右无事,便陪你去看一看。”
段季旻的声音里毫无情绪:“儿臣还要父皇忧心,实属不孝。”
“你我父子之间何须客气?走吧。”
皇帝走在前面,段季旻在他身后,伸手拂了拂刚才段正永拍过的右肩。
永安宫里已经修缮装饰完毕,只剩下一些小的物件需要安置了。
一眼看过去,富丽典雅更甚于昨日。
空置了十多年的宫室,终于显出一些活人的气息来。
段正永本打算在妻子死后便着手重建宫殿,可是开工之时怪事连连发生,他自己也大病了一场,请人占卜,道士又说此宫生魂未安,最好不要动土毁屋,皇帝这才搁置下来,叫人一封了事。
如今,永安宫终于重见天日。
段季旻穿行其间,不时拿起一些物件,陷入沉思。
“你娘喜欢的东西,你还有印象?”
段季旻放下手中的蹴鞠:“那时太小,没什么印象了。”
“小时候你也不怎么爱说话,见到朕来了,也不知道亲近朕;皇后当时还为此事狠狠地责骂过你。情随事迁,假如她看到你我父子如今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一些。”
段季旻在袖中握紧了拳头,淡淡道:“父皇,母后已经去世多年,父皇保重龙体,勿要伤感挂念。”
“我叫你搬来永安宫,你可知我的心意?”
段季旻无论如何说不出奉承逢迎的来。
不料皇帝道:“你二哥与我日渐离心,你三哥这几年在七王宅里呆着,早磨成里个废人;以后这段家的江山……”
段正永故意停下来,去看段季旻的脸色。
可惜,他并没有像元宵夜宴时,既兴奋又惶恐,他神色一直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儿臣只知道要好好孝顺父皇,父皇既然把母后的遗物赐给儿臣,儿臣自然明白父皇对儿臣的勉励之意。”
“你若懂我的心,那再好不过了。”
明明上一刻还在求子,段季旻暗讽。
“去给你母后上柱香,我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进入皇后生前常住飞凤楼,推开卧房,便见段书斐插上燃香,回过头来。
他没有对皇帝行礼,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与段季旻四目相对。
一时气氛冰冷。
段正永背起双手:“叔斐,你也来凭吊皇后。”
“我记得父皇在母后死后,是从未踏足过永安宫的,今日倒有兴致。”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你父皇说话的?”
段书斐嘲讽一笑,对段季旻道:“五弟快要搬进来了吧,母后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有你这个儿子陪在她身边。”
段季旻难得没有针锋相对。
他从二人身边走过,听到后面皇帝对段季旻道:“去给你母亲磕头。”
段书斐实在忍不住又回头,正好段季旻也对皇帝的声音置若罔闻,也回过头来与他对视。
段书斐双眼泛红,胸膛起伏。
段季旻静静地看着二哥,似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淡静冷漠超过了哥哥。
他本该乐于见到二哥如此失态,可是……这交换的代价太大,他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戾气。
“季旻,还在等什么,没听见我说的?”
段季旻回身时,段正永有一丝错觉,他脸上极其仇恨的表情不知道是对太子,还是在对他。
段季旻终于转过身子,去香炉点香,正要下跪,段书斐冲了进来,一把拉起段季旻:“你跪什么?说清楚,尽孝你还不配!”
“你又配吗?人都死了,你惺惺作态给谁看?怎么,还是放不下自己太子的身份?该去祭奠谁,你心里没数吗?”
段书斐忍无可忍,给了他一拳。
“书斐,你在做什么!反了不成!”
段书斐跪拜皇后时将佩剑放在门外,此时已经拿在手上,他拔出长剑,指着段季旻道:“滚!滚出去!”
段季旻面无表情。
“放下剑。”段正永沉声道。
段书斐置若罔闻,依旧剑指段季旻:“别逼我杀你!”
“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押下去!来人!”
禁军侍卫一下子涌出来,将段书斐团团围住,神色间却是游移不定。
段书斐又将剑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我数到三,你们,包括你,全部给我退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所有人俱是目瞪口呆。
他已经得知皇后的死因,他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他讲话。
“你疯了!来人拟诏,褫夺……”
“陛下……”
除了段书斐,所有人跪了一地,在皇帝把那个可怕的事实宣布出来之时,极力阻止。
父子二人争锋相对。
段书斐对着皇帝持剑,本来就是死罪了。
“你们,你们也不听朕的话,好呀!好呀!太子,这都是你的人,朕的身边都是你的人!你这乱臣贼子!朕要赐你死罪,将你千刀万剐!”
侍卫跪了一地,仔细看去,倒像是劝阻皇帝的多一些。
这时,陆太峰匆匆赶来,完全无视场面反常混乱,径直朝皇帝跪去:“陛下,臣在入宫之时听到消息,沧州叛军一夜时间已经突破威州防线,向枫京进发而来。”
什么?
段书斐也不禁吃了一惊,这也太快了!
陆太峰继续道:“前线与叛军交锋的沈将军言,这些叛军训练有素,实在不像是难民,请陛下明示。”
段正永在如此慌乱的场景中依然“清醒”,依旧用那种缓慢的语气道:“陆太峰,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起打仗来了?”
话是对陆太峰说的,视线却射向太子。
陆太峰一愣,随即低头认错:“臣无意战事,只是偶得消息,怕贻误战机,便入宫禀报。”
“你又是从何得到消息?你的消息能比那八百里军情还快?”
陆太峰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陛下关心的竟然是这等无关紧要之事。
外患不想着法子抵御,却处处提防着自己人。
“只因战场上有臣的故交,多次上报敌军反常之处都石沉大海,不得已,才违纪写信给臣,让臣来禀报。”
段正永狠狠地看向段书斐,眼神如刀。
“叫你的人来见我!”
所有人均是暗自松了口气。
大敌当前,皇帝大概不会再追究太子的犯颜了。
杨宽在一个时辰后进宫,领虎符出征。
皇帝只给了区区三万人马,不明白的,都以为太子发疯得罪皇帝,皇帝借题发挥;但也有个别明眼人看得出来,皇帝这么做,实是打击削弱太子的最佳办法。
太子的确在永安宫大逆不道,那时若不是陆太峰出来缓解;只怕太子当时就反了!太子的举动虽是反常,可他绝非鲁莽之人。
永安宫里,段季旻终是跪在灵前:“母后,您的好儿子要给您报仇了,您高兴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