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袭来,白清微慌张地退后几步,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转身离开,却听他突然道:
“师妹还想去哪?”
“什么?”
白清微呆呆地抬首望去,他依旧是一贯的冷淡,生人勿进,眼下居然会破天荒松口。
“要么留下,要么走人。”
慕韫漠然扫了她一眼,眼底压着几分躁意。
分完组后,众人随着赵县令来到大堂,看到了地上陈列着数具被黑布蒙盖的躯体。
空气中飘荡着浓厚的腐臭气息。
“这是……?”
修士们惊疑地看向县官,喉咙阵阵滚动着,险些失态呕出秽物。
赵县令颤抖起来,他甩了甩袖袍,正要开口,却突然转过身去。跟在他身后的县尉长长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掀开那片蒙尸体布,缓缓对众人说道:“他们都是从那娑城爬出来的人。”
说着,几个侍从走上来,将尸体翻了个面。
布袍褪去,所有死者的背后都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
只见那皮肉之下一片空荡,正中的骨椎像被生生抽断,而血肉没了支撑,彻底失去人形。
一些胆子小的灵师忍不住惊呼起来,纷纷挪开视线,不敢再看。地师们虽然经历较多,稍显冷静,目光亦不会停留太久。
曹县尉红肿着眼,愤怒得差点说不出话:“请诸位仙长一定要抓到那十恶不赦的妖怪,否则我县上下将永无宁日!”
现今的娑城犹如一座死城,虽然它现下被朝廷军给封禁起来,但妖邪一日不除,在其附近生活的百姓便会一直担惊受怕,唯恐被妖道惨害性命。
“究竟是什么样的妖,会以人脊椎为食?”
许庄抽回视线,蹙起眉细细沉思。
在旁的修士纷纷调出妖简,贴之于额首,试图从中搜寻出此妖来历,但是并没有找到相关记录。
身为低阶弟子,这些玉简白清微还并不能拥有。
她悄悄走上前,手掌亲亲盖在一具尸体眼部,而后独自来到角落,闭目端坐起来。这是高级法术搜忆术,在寻常修士中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她早先踏入升海境期时便已学会。
透过灵识,她看到了死者生前的画面。
这名男子原是个农夫,名叫丁全,这天,他下到田地犁翻土,忙活了半天,直到太阳斜过中天,才肯扛起锄头回村。而在回去途中,他去到一片树底乘凉,然而就在此时,不过三息,他突然栽到在地上,彻底死去。
从头至尾,这妖都未曾露面,只从背后杀人,手段很是谨慎。
当晚,众修士商议起入城捉妖事宜,最终定下三项规条:其一,隐匿自身修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法术,以免被妖察觉。其二,入城后,寻找那些幸存者,尽全力给予他们庇护,护送他们出城。其三,必须敢在太阳下山前,回到县中。
第二日一早,五队人马开始分头行动。
白清微等六人一起启程,呈递令牌后不久,被驻军放行入城,开始在城中寻找妖气。
城内情形空寂萧瑟,许多具尸首横死在路边,形容消瘦,面容都带着惊惧之色,十分凄惨。
见到这般惨剧,一行人心情沉重不少。
在城内走了许久,罗盘终于产生变化,指针开始轻轻晃转。众人循着那方向深入,最终止步于一口废置的枯井前。
罗盘的指针转得很快,这其中有妖气!
岳台立刻祭出浮灵塔置于井上,塔身晃了晃,散发出道道灵芒,井底随后飞出一团黑影,钻入塔中。
正当他大喜过望之时,却闻得其内传来一道惊骇的叫声。
待将收走的妖物放出,才发现收的哪里是妖,分明是个凡人。
中年男人衣衫污浊,浑身散发难掩的恶臭,因为久未见光,眯着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他们求饶道:“仙人别杀我,我不是妖,我是人。”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井里?”白清微疑惑道。
听到这番动静,其他四人人纷纷围聚过来。
那中年人很是口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苦涩道:“诸位仙长可否先给我一碗水,我已经许久未喝上一口水了。”
“我有,我给你。”
见状,肖菡热心地取来水壶递给他,然而水壶伸过去时手却被他有意无意摸了一下。
“登徒子,你在做什么!”
瞧见这中年人摸上肖菡的手,岳台气得当即一脚狠狠踹开他,拔出背上的大刀直指向他。
“爷爷饶命,方才我绝非此意,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姑娘的手的……”
中年人吓得跪地求饶起来。
“放屁,我看你他奶奶的就没安好心!”
岳台横眉一竖,举起大刀就朝他脑袋砍去。
肖菡温柔善良,岳台对她暗中倾慕已久,连手都没曾摸过,今日却被别人欺负了去,说什么他也要为她出一口气。
“不可伤人,他是寻找妖孽线索的关键!”
在那大刀落下前,徐茂连忙闪现到他身旁,死死按住岳台的手,厉声命令道。
费了好一番口舌,岳台才终于冷静下来,但目光依旧寸步不离那人。
林越扫了眼中年人,一脸和善的笑道:“你再不说,我们是好说话,可我的师弟就说不准了。”
又来这套。
白清微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很想给他来个大白眼。
中年人起初并不信邪,循着林越的目光扫去,便看到个一身黑色劲装,神情冰冷的青年。那冷眸扫来时,他居然从其中看到了杀意。
“爷爷饶命!我说,我这就说!”
慕韫冷冷看了眼林越,沉默不语。
生怕惹怒了他,中年人连忙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他姓聂,乃是娑城中一户在平常不过的商贾人家,蒙承祖上荫福,分得一桩经营谋生,在饥荒没开始前,原本打算外出经商,谁知后来城中突然扩散起可怕的瘟病,朴素无华的生活彻底被搅翻了天。
眼见不少人家遭了匪劫,聂平连忙封锁了银庄,趁夜携带一家老小躲到这口井中,苦等数月也没等来官兵的营救。在这期间,还不满五岁的小儿子没能撑住,不幸去了。而他的女儿也奄奄一息,性命堪忧。
听到此处,林越眼眸转了转,问道:“你藏身此地数月,可曾见过那妖道的模样?”
闻言,他却哭嚎着对众人说道:“诸位仙长,我的女儿还在井底下,马上就要油尽灯枯,若你们将她救出,我一定知无不言,言不不尽。”
他身上并无妖气,此地还可能是妖的,只有他的女儿。
慕韫领着众人在井边布下阵法,而后,岳台再次调出灵塔,对准井口。
这次被灵塔收上来的,确是个女子,不过她体型十分肥胖,浑身的肉都积垂下来,堵在井口,难以行动,众人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她合力拉出。
女子的身躯变形得厉害,足足有两三人之宽,面部肥胖得几乎看不清五官。
肖菡持脉探测,发现她居然是半妖之躯,备感奇异,疑惑道:“她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全都是因为一个贱人,若不是他,我的女儿不会变成这幅鬼模样!”
聂平咬紧牙关,情绪十分激动。
若不是因为遇人不淑,帮了那孽障,他们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一切都得从那日说起。
聂家是娑城数一数二的富庶家族,旗下产业颇丰,聂平自知年岁渐长,分出担子给亲戚,自己则只经营着一间当铺,图个清闲。
而那一日,当铺突然来了个不懂规矩的年轻男子,居然想拿一只木镯子典当,换取百两银子。
这世间没有哪个当铺会做亏本生意。
聂平得知后命人将他撵了出去,不成想后来,这人竟找到他的女儿,不知使了什么诡计,居然哄得聂莺对他言听计从,不守闺门女仪,三天两头和他私会。
聂平发现后将她锁在屋中,不许她再出门,然而聂莺却为和那人私奔,偷走了银库里所有的钱,他派人追上他们,想将那男子狠狠教训一顿,谁曾想,这男子突然成了颗树。
它越来越高,许多跟去的随从家丁都被他给活活勒死,聂平救回女儿后生怕此人再来寻仇,准备逃到外地,然而不想居然碰上了瘟疫,因此躲到井底一直未出,他也没想到外面居然会有数万人死于非命。
“那妖道心性残忍,十恶不赦,还请诸位仙长一定要将此妖彻底诛杀!”
话罢,中年男人瞧了眼自家面容大变的女儿,十分懊悔。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徐茂决定让肖菡先护送聂莺出城,她的身上有妖气,必须严格看守。剩下几人则跟随聂平去找那妖道老巢。
走之前,聂莺似乎很是不舍,跑到他们身前死死拦着不肯放行。无奈之下,肖菡只得先将她打晕,再送她出城。
聂平将他们领到了一处竹林后告诉众人,此处便是那妖道现形的地方。于是一行人告别聂平,开始在林间行动。
他们走了许久,却总会回到原点,就如同在一条道路上不停绕圈,反反复复,难以寻到出路,而岳台也与他们走散,不知去了哪里。
“此处是那妖邪的阵地,他极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小心行事。”
慕韫打量起四周幽静无声的树林,警惕道。
这片竹林设有阵法,每次前行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即便他们分儿行之,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行走,不出意外也会回到原点。
可若是他们同时朝前走,那迷道必定无法一致出现。如若出现,那将会是破阵的关键。
“果然。”
林越的推断应验,眸中闪过一抹轻笑,他眯起眼,挪动方向,转而朝那条林道旁被折叠推出的缝隙走去。
就在四人即将踏入那缝隙空间的一刻,地底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响。
数条裂缝因为地表的巨变而撕裂开来,地上的所有树木彻底坍塌,被碎石卷入幽深的地底,四周一片乱象。
白清微正要返身离去,可没走几步,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地表在倾斜!
她艰难地抓住身旁的锋锐石块,手掌几乎都快要被割破,才勉强稳固住身形。
不想下一瞬,上方骤然滚下一块巨石,朝她袭来。
白清微紧张地闭上双眼,急忙施展金刚术口诀。
若能抗过去,最起码不会掉到地缝之中。
白清微想着,然而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也并未袭来。
她诧异地抬首,差点咬舌。
是他???
青年浑身散发着冷气,一言不发地将她打横抱起,不断躲避着上方坠石,速度极快。
体力耗竭太多,白清微终是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地底之下,似乎有生灵气息。
他扫了眼怀中昏睡的少女,抬指在空中轻划几下,一个墨色符文便凝现,飞落于少女掌心,随着黑气的飘散,那划开的血口开始慢慢愈合。
青年抱起少女,朝深不可测的地底迅速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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