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洙想与旧部尽快取得联系,他担心幕后之人会对父王母后下手。
一连几日,白清微持着商洙所画画像从金鹜城东寻到城北,名单上的人不是被调派他处便是早早隐退,而暗中调查的商洙同样没有半点进展。
这件事,远比他们所想要困难许多。
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眼下,两人为宏图大业奋斗好几天,实在饿得吃不上饭。理想可以有很多,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白清微痛定思痛,终是向现实弯了腰,接受商洙建议,将此事先搁一搁,各自找份活计。
一日,京都西边新开了所绣坊,白清微闻讯前往,途径北巷时,那云鹤堂门前正吵得不可开交。
白清微循热闹挤入人群,瞧见门前一位壮汉抱着幼婴,愤怒地高声指责。
“我孩儿自昨夜服下你家药方后,至今未醒,你们这群害人的庸医,若我孩儿今日夭亡,我定上报官府,叫你等统统为我儿陪葬!”
“哼,信口胡言!你家孩儿是否服用云鹤堂药方尚不得而知,没证据便来此地闹事,莫非是想凭空污蔑不成!”
周遭聚集人众越来越多,药堂杂役急于撇清关系,争执越演越烈。
围观百姓挤得熙熙攘攘,白清微被挤得站不稳,索性举起一只手,大声道:“诸位让一让,我通习医术,可为这婴儿看一看。”
人们回首顾来,却见是个黄毛丫头,哪像个郎中。不以为意,纷纷扭过头去。
诸多怀疑目光投来,白清微不以为意,旁若无人地走到人群中央,对壮汉说道:“我学过医,不若让我试试。”
壮汉扫了她一眼,脸色比菜叶还难看。想到自家孩儿性命危急,到底没拒绝,死马当作活马医。
“那……你便试试吧。”
他将怀中婴儿递给她,从兜中掏出张药纸向围观百姓展示。众人好奇看去,那纸上赫然刻印着云鹤药堂四个漆红大字。
这印记造不了假,的确出自云鹤堂。
“吾儿昨夜服用云鹤堂所开之药,药方、药材皆取自此地,大家看看,这药堂不救人反到害人,天理何在!”
为婴儿号脉不多久,白清微心中已有定夺。
这婴儿被药物噎住,好在还有一口气,尽快吐出来便好。
手指点穴约莫半个时辰,原本呼吸迟缓的婴儿渐渐苏醒,哇的一声啼哭起来,浞物不断从嘴角淌下。
气味不重,从中可以明显分辨出淡淡药气。
“这样快的指法,好生厉害,便是当朝李神医也难以媲美!”
“是啊,没想到这居然出自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之手,真是稀罕。”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不想她居然能令那幼婴起死回生。不过一刻,白清微在七嘴八舌的惊叹声里被冠上神医头衔。
识海骤然飘来一串字符:“十三品善事,记两分。”
白清微眨了眨眼,壮汉头顶上两缕近乎透明的白线突然化出,徐徐飘来,钻入掌心。
“此乃功德金光,是你本次善行的嘉赏。”
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
这是一道十分慈悲、神圣的力量,以极度柔和纯净的气息将她包裹,白清微褪去浊气,感到通体清明畅意,轻松不少。
“你是谁?” 她忍不住好奇。
“吾乃功德玄录器灵,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主人。”
*
想要修复废体,光凭这些这些还远远不够。
虽然再三否认,可有时越谦虚,反而越叫人怀疑。众人围着她,想请她为自家看病诊脉。
白清微招架不住,混乱间,那一直躲在背后的药堂堂主突然走出来,对壮汉致歉。
“我已向堂内郎中了解大概,是药堂对你不住。那药方并无问题,全系底下药童打懒,没磨好药材,我云鹤堂愿出双倍药费做补偿。”
孩子已然苏醒,壮汉喜胜于怒,不快烟消云散,早没了计较之心。收下赔金,这场风波算是彻底了结。
白清微正要离开,壮汉执意挽留,要请她到自家吃饭。时近黄昏,她确有些饿,便没再推拒。
没走多远,身后有人快步跟来,白清微警觉回首,发现是方才的药堂堂主。
“姑娘医术了得,日后如有需要,可凭此物找我。云鹤堂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白清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半推半接下药堂门牌。
她会医术,不过,是以毒攻毒的那种。
*
自留在云鹤药堂,白清微的小金库越发的充盈可观。
功德玄录受连日积累,已攒下六十缕功德金光,可要换取修复筋脉的药方,只不过略满三成。
虽然这为她延长了七日时间,又多了十六日,但照这样下去,进度太过缓慢,难保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发觉。
她必须尽快积攒更多的功德分。
不日,小神医的名号在京城逐渐流传开来。
这是一喜,可仍有遗憾。
许日下来,仍未获得商洙旧部的半点音信。
白清微急得寝食难安。
这日,风轻云淡,又一人循名号而来。
其时不过晌午,白清微趴在桌上小憩,门扉忽被杂役轻轻推开。
身着红衣的男子不请自来,周身遍布浓香,甫一进屋,便惹得白清微连打好几个喷嚏,睡意彻底消了个痛快。
“在下特请白姑娘明日下午入府为夫人诊脉。”
他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银子泛着灿灿明光,闪得人心旷神怡,
白清微头一回遇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富庶人家,想都没想便立刻应下,并狗腿的表示明日一定会准时上府。
翌日,白清微提着药箱来至侯府,接应的管家却未带她见什么夫人,神神秘秘的将她领入一间密室。
密室内部四四方方,中央摆着张小几,其后是长垂到地的厚重乌帘,依稀可见两道朦胧人影。
“听说你的医术了得,卜算之术也非比寻常。”
帘后一人道。
为寻找到魔尊,白清微从折玉仙君那学了不少卜算之术,是以除了在云鹤堂做大夫外,她还以此谋生做了相士,京中不少人知晓此事。
一幅画轴徐徐展开,白清微目光扫去,不由为之一惊。
画上之人与商洙极其相似,可以说一模一样。
“先生令我观阅此画,可是卜算之人便是此人?”白清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汹涌,镇定道。
黑衣人点头,“请问姑娘,此人现今究竟是生是死?”
白清微持起桌边早已备好的卜具,凝神静气,将龟甲徐徐抛掷于空。
答案如何,她早已知晓。绝不可对他们透出真相,这会给商洙带来极大祸患。
商洙被谋害之事,或许已经不能再往下查了。
北威侯府威名赫赫,权势颇盛,若此事与他们有关,无论商洙日后能否恢复身份,都难以与之抗衡。
他的旧部势力早已被瓦解得一干二净,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事情原比想象中复杂,到这一步,白清微竟不知该不该放弃。
龟甲落地之瞬,白清微暗中施法将之变换。她拾起龟甲,平静的公布结果:“回禀大人,此人已死在三月前。”
退出密室后,白清微仍感不安,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时情急,竟不慎迎面撞到了人。
“唔,你没事吧。”白清微吃痛捂额,抬起湿润的眸子望去,对上一双凉薄冷戾的眼睛。
“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见他面庞阴沉之色加剧,白清微莫名发怵,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不敢多说一句。
“世子爷莫怒,她是来为苏夫人诊脉的。”
管家及时赶来解围,不然她恐怕真的要解释不清了。
青年眉头微蹙,冷意缓下几分,只道:“家母可有病恙?”
“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稍有咳嗽,多加休息添衣便好。”
这是苏夫人的安排,凡今天她见过的,听到的都得保密。
“如此,有劳姑娘了。”
青年移目过来,凝视了她片刻,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那只荷包,朝她递来。他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他生得那般好看,一定不会是坏人。
白清微怔怔接过,正要言谢,那人却已转身,同随从离去。
四月的天不甚晴明可爱,万里无云。微风徐来,掀起薄纱的一角。她站在原地,不觉晃了神。
心头传来一股莫名颤动,连呼吸也缓慢起来。她可能是中毒了,她想。
离开不久,透过灵识,她听到了器灵异常激动的声音。
“主人,方才你经过之地,存在着大魔头的气息,他是魔尊转世,是这个世界的祸害,未来三界都将因他陷入涂炭,你要在一切发生前,感化他,阻止他,这件事只能成不能败,否则……”
器灵戛然切断了话,紧接着,一阵无比刺耳诡异的声音不断响起。白清微痛苦地捂住耳朵,脑中仿佛被刀剑切割般难耐。
识海再次陷入死寂。
当青年推开窗时,少女已然离去。
庭中清逸冷寂,长廊空空荡荡,很少有人途经这里,除了迷路的她。
许多年后,他回忆这天,总忍不住懊悔。
如果他没有捡起那只荷包,她也未从此路行过,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变得更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净明春(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