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祁墨紧张的动作,薛云也被他搞得莫名紧张。
她赶紧回忆了一番,想起来好像是在死于冷宫的那一次,毒发身亡前无意间扯开他的衣领看到了那个蜿蜒的疤痕,像是来索命的死神扛着冰冷镰刀。
但在这次重生后的时间线里,她并没有被打入过冷宫,自然也没有与祁墨的那番临终对峙。
薛云只好含糊道:“我猜的。呃,之前我跳湖,你从水里把我捞上来,这你总记得吧?我混乱中好像看到你胸口了......”
“不可能。”祁墨沉着脸,不依不饶:“即便在水中,我也没有自己衣衫不整的印象,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薛云有些无语凝噎:“为什么忽然揪着这个不放......非要说实话,就是我上辈子看到的,我早跟你说过我是重生之人,你的名字也是我上辈子问出来的。你相信吗?”
祁墨沉默片刻,忽然冒出一句话:“所以,你真能重生?”
薛云一怔,他这是......终于肯相信了?
“真的啊!”她一瞬间有种如蒙大赦的惊喜感,就像是一个异乡人在茫茫人海中蓦然找到知己。
但是她很快又消沉下去,“不过就算重生了也没什么用处,我掌握的线索依然有限,除了能把你套路进来当个同盟外,我对梅妃、皇帝的秘密还是一无所知全靠猜测。”
“你想做什么?”祁墨倏忽问道。
“嗯?”什么她想做什么?
“你是重生之人,因为上一生死于冤屈,所以想要彻查真相报仇雪恨?”
“我可以帮你。”他忽然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白玉流云簪。
薛云睁大眼:“这不是我掉在湖里的那支簪子吗?原来被你捡到了?”
祁墨微偏过头,语气有几分不自然:“嗯......这个我本来早就想还给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追凶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他声音低闷,复又叹息一声,“你方才说我麻木不仁冷眼旁观,你说得没错,但我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
薛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说:“若你下定决心要追究到底——这条路凶险万分,我会尽我所能提供一些帮助。”
猝然听到他一反常态的郑重承诺,薛云反倒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她在某一瞬间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设套引她入网。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或许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心存善念之人,只是从前隔着冰冷的面具她无法看破而已。毕竟一个真正冷血无情之人,又怎么会在她“失足”落湖之时选择违抗命令救她上岸呢?
就在她准备伸手接过云簪、接过他的援手之时,寝屋的门被激烈地咚咚敲响。
门外是一脸急切的菡心。
怎么回事?
菡心语气焦急道:“云才人!求您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主子今夜情绪实在不太对劲,我和蓉香怎么劝都劝不住——她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您的名字,不知疲倦似的,手里握着的烛灯蜡油都滴在皮肤上也毫无知觉......”
薛云快速跟她来到主殿,推门进去,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柳昭仪苍白的面孔被手中一盏烛灯照得凄丽又渗人。
蓉香看到她时愣了一下,“菡心!你怎么把云才人叫过来了?这种时候不是添乱吗?”
薛云想要靠近却被蓉香满眼忧色地拦着,她也终于明白了后者为何不想自己出现在这里。
因为柳昭仪口中哪里是“念叨”她的名字,准确来说,是咒骂——而且是夹杂着无由嫉恨的怨毒咒骂。
薛云意识到情况不对,脑海里的警铃自动拉响,但她想要退后却已经来不及,床上的柳昭仪一看到她就猛地扑了过来,层层叠叠的衣衫和被褥下竟然还藏着一把尖利的剪刀!
“薛云!你还我的孩子!”她大叫一声,亮出刀锋直刺而来。
薛云瞳孔瞬间放大,低下头时发现胸口已插入冰凉的剪刀,衣襟上往外渗漫着大片大片的鲜红。
柳昭仪在她耳边疯癫笑骂着:“薛云!你的孩子偷走了我孩子的命!你得赔给我,哈哈哈哈,只有这样我的孩子才会回来!我的孩子........呵呵,他那样可怜,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
薛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身体里熟悉的魂肉抽离般的虚脱感又在上演。
最后她竟然看到了祁墨,他就这样直白地破门而入,在屋内其他人惊恐的目光把她疲软的腰背托了起来。
他闯进来干什么?暴露了踪迹不想要性命了吗?
——要是还有力气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看一看,他是打算给她殉情还是陪葬......
*
意识回笼时,薛云感觉自己浑身僵硬仿佛几百年没有改变过姿势,一直落在一个温度和硬度都十分相似的......怀抱里?
她用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还是那个带着半张漆黑面具的冷峻面孔。只是周围的光亮十分刺眼,不再是暗沉压抑的屋子里,而是开阔又敞亮、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的御花园。
薛云快速地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四月四日,往前推回三天,就是四月一日,她被传召侍寝的那日,也是她跑到御花园“跳山”摔断腿的那日!
哈哈,老天爷还是爱她的,她薛云又重生回来了!
——等等,不过,为什么此情此景会有祁墨的存在?
她还没思考明白,毫无预警地,左腿位置陡然传来一阵如冰锥刺骨的剧烈痛感。
薛云没忍住脱口叫出声。
抱着她的人一愣,覆在她背上和左腿上的两只手都明显地僵硬了一分。
随即她被无情地扔在冷硬又硌人的鹅卵石地上,祁墨有些慌张地后退一步,“你、你醒了啊......”
薛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给自己正骨?
怪不得之前高瑞诊断说她的腿骨奇迹般地自动复位了,原来是祁墨趁她昏迷的时间替她医治。
薛云心底流过一股说不明的温热情绪,大约是感激吧,毕竟他从来没有帮忙的义务,可还是一次次地救了她。
又联想到她被柳昭仪捅死前他说的那番话,以及最后他破门而入抱起自己的身影......薛云忍不住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没想到这个动作又吓到他,他眼里浮现出警惕。薛云干脆忍着腿痛爬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谅他也不敢在御花园里闹出什么动静,薛云一咬牙,直接上手从他胸前衣襟里掏出那支流云簪。她举着簪子,底气十足质问:“祁墨,你为何私藏我的东西?”
祁墨:“......”
他果然无话可说,估计面具底下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你猜我怎么知道你怀里有我的簪子?”薛云嘴角弯起,“而且我还知道你胸口有道长长的疤哦。”
他眼底一震,神色刹那间晦暗不明,也不知想些什么。
随即又很快镇静下来,突然问道:“你又重生了?”
薛云心脏狠狠一跳。“......你说什么?”
祁墨道:“上回在云镜湖边,你也是乍然惊醒后一副得意扬扬的姿态,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还说出了一些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薛云笑得有些勉强,“你对我的观察还挺仔细哈。”
“你不是一直很想让我相信你那套重生的说法吗?”他静静地看着她,“怎么,如今我相信了,你倒畏缩起来?”
他用这种平静得古井无波般的语气说相信,很难说他是真信,还是故作试探。
不过奇怪的是,薛云就是对他生不出警惕心,或许是因为几次轮回中他的表现都无形中给她一种难能可贵的“可信任感”。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祁墨,如果我突然要死了,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他一愣,蹙着眉:“什么意思?为何这么问?”
她也不解释,耸耸肩,转身就跛着脚往回走,“眼下不是说话的时机,你赶紧先藏起来吧,待会儿曼萝要找过来了。对了,谢谢你帮我正骨!”
*
回到嘉延宫,薛云快速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她之前一直忙着想要调查贾太医和梅妃下毒一案,忽视了身边状态明显不对的柳昭仪。
她最后那几句疯言疯语,似乎是误认为她承宠怀孕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这种莫名其妙毫无逻辑的想法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柳昭仪身上?
如果说她是自流产后便一直精神疯癫、敌视身边人,那薛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疑窦丛生,只当她是因失去孩子伤心不已、加上身体激素影响产生了神经错乱症状。可关键在于柳昭仪她明明已经大有好转,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与惠妃、与蓉香和菡心之间的愉快相处都清晰地落在薛云眼里,到底为什么会在朝夕之间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是她身上突遭了什么打击,还是有心人刻意引导?薛云觉得她有必要去和柳昭仪谈一谈,不过在此之前她又从西窗口喊来了祁墨——趁现在贾太医还没被处死,罪证或许也还没被清理,她需要拜托他潜去一趟太医院。
祁墨现身很快,当薛云径直说出请求时,他也没有拒绝,只是问:“你明知陛下不会治罪梅妃,即便搜出了罪证又有何用?”
她道:“这份证据我本也没打算拿来对付梅妃,而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猜想,也顺道用来获取柳昭仪的信任。”
薛云想了想,又把那支流云簪拿出来递给他,“祁墨,你相不相信,你曾经亲手把这支簪子交还给我,说愿意帮我?”见他不动,她直接自己动手把簪子塞进他怀里,目光恳切地望着他,“总之你帮帮我,这簪子......就当做报酬了,好不好?”
良久,他垂下眼,轻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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