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孟琏的笑挂在脸上,但白眼已经翻在心里了。
不知道萧洺州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最后两人分道扬镳。
亓孟琏回到王府,刚把伞放下,还没来得及抖落伞上的水珠便有人上前道:
“殿下,白太医来访。”
亓孟琏点头,把伞塞给这个侍卫,自己往里走去。
白显没把自己当外人,见到亓孟琏直接道:
“见过了?”
亓孟琏不以为意,让一边的人都离开,点头。
“那就好,也不枉本神医费心费力还多了一个不讨好的病人。”
亓孟琏坐到旁边给自己倒了点水,今天他一大早就出去蹲人,天气闷热还下了雨,这回确实是有些渴了。
“白神医最好低调行事,虽说景翮现在没什么好忌讳的,但您最好别忘了他还有三个儿子。”
白显是亓孟琏之前在沅国的时候遇到的,当时亓孟琏十九岁叫他一声叔叔不为过。
白显见他一个人在山上谋生,怪可怜的就收留了亓孟琏,顺手教了对方一些医术,后来才知道这小子居然是国师的门客,肠子都要悔青了。
说到这,白显眼珠一转,想到什么,扯出一抹坏笑。
问亓孟琏:“不是四个么?”
作为为数不多的和亓孟琏共享一个秘密的人,白显比旁人更知道怎么拿捏对方。
但白神医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悠然道:
“事已经办妥了。”
他毛遂自荐进入太医署,之后给景翮下了一记猛药,让他可以短时间内精神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是不出半月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你能不能赶紧想办法让我到你府上?太医署太无聊了,一群老头混在一起居然还没有我一个有趣。”
亓孟琏笑了笑,把杯子放回去,告诉他一个悲惨的事实。
“想不到办法,太医署为皇宫办事,我怎么可能专门把你薅出来不引起怀疑?”
“白叔还是好好当你的差。”
现在,是最后一步。
白显很诧异。
“我这是,被你算计了?”
亓孟琏点头,白显现在不能离开太医署,也不能换职。
对方轻蔑一笑。
“小白眼狼,等着被我报复吧!”
对方扔下这句话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亓孟琏垂眸,看着被随意放置的杯具。
少年几根发丝垂在眼前,给人添了几分颓废。
“殿下,就放任这人如此么?”
亓孟琏回过神,抿唇。
“他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
果不其然。
在张撷容被关押到大牢后还没过几天,就传出他畏罪自尽的噩耗。
夏天还没过去多少,烈日当空,亓孟琏在大牢里验尸。
匕首还插在心脏的位置,血都已经干在了牢房的铁门上,张撷容面部扭曲还维持着死前忍受疼痛的样子。
亓孟琏用襻膊把宽袖固定住方便行动。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衣摆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点泥土。
但此刻亓孟琏真正注意的,是死者紧攥着的右手。
地牢光线昏暗,闷热潮湿,他隐约能闻到腐朽的味道。
亓孟琏弯腰,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东西从张撷容手中抠了出来。
上面还有血腥气,似乎已经渗透到这个小小的东西里面。
亓孟琏蹙眉,如果他没有出错,这是一个竹哨。
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亓孟琏把竹哨收好,准备离开。
好巧不巧,作为一同把对方押送回京的人,萧洺州紧随其后,但他来晚了,被亓孟琏讽刺了一番。
“小侯爷认为,他真的是畏罪自杀?还是依旧,与你无关。”
亓孟琏最后四个字字音加重,冷淡的眉眼多了点平常没有的锋利。
萧洺州挑眉,直视对方,守在旁边的狱卒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一个是皇上新封的四皇子,一个又是曾经家世显赫的小侯爷,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偏这两位之间还有一种不可名状敌意。
狱卒深深吸气。
这年头差事可真不好当。
萧洺州最先打破寂静,嗤笑一声。
“殿下客气了。”
言毕毫无征兆地抬手抹了一下亓孟琏脸颊的下方,是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污泥。
然后顺手用对方的肩头擦了擦手。
亓孟琏:“……”
“滚。”
萧洺州也不嫌丢人,傻笑着就要往里走但是被亓孟琏拦住了。
“慢着,你不用去了,方才本王看过,是被暗杀。”
萧洺州抱臂,点头。
对方好整以暇,就等着亓孟琏继续说点什么有用的话,但是他没有再继续陈情下去。
“小侯爷什么时候有空来本王府里坐坐,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后会有期。”
之后亓孟琏报复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很用力。
*
雨后,由于大郢国土偏南,所以即使是相对国土较北的京都,在夏天过去一半多时也会有降雨很多的一段时日。
雨水在前一天晚上把空气中的尘土摁到了土地上,空气格外清新,泥土之中似乎混合着被夏雨打落的花瓣。
亓孟琏享受着只有雨后才会有的环境,一粒一粒地往池塘扔鱼食。
小木桌上放着前几日搜出的沾着血的竹哨。
当日周围昏暗,如今拿到日光下看总算能仔细观察看个清楚。
这么个小小的东西似乎还未完工,只完成了最基本的雕刻,所以血才会牢牢扒住竹丝。
细条状的小东西很不起眼,如果仔细看能看出被人捏住时的印记,和细细的手指纹路。
所以这是被间接染上了血痕。
亓孟琏心事重重,支着下巴一下一下地扔着鱼食,另一只手下意识拿起竹哨对着光看。
他正看到这个小东西的背面似乎刻了什么字,王府来了一位熟客。
“殿下倒是很有闲情雅致。”
亓孟琏把手里最后一点鱼食扔了下去。
“你来的真是时候。”
他起身,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萧洺州身后。
“跟着。”
他把萧洺州领到屋内,关上门。
“小侯爷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本王好准备准备。”
“不是殿下之前说,臣有空的时候来就行,臣就随便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殿下。”
亓孟琏抬眸看向对方,这还是萧洺州第一次在他面前称臣。
不知为何,先前的记忆翻涌而出,亓孟琏气不打一处来,向萧洺州步步逼近。
他拔出短刃抵在萧洺州的脖子上,对方身后是干净的桌案。
萧洺州全身不自觉地向后仰,面对进攻姿态的亓孟琏呈躲避的姿态。
“殿下叫臣过来就是想杀了泄愤?”
亓孟琏刀锋一撇,在萧洺州的脖子上留下一条狰狞的血痕。
他的语气和平常相比没什么不同。
“一个教训,麻烦侯爷下次来之前让人通传一声。”
“就这?”
“就这。”
亓孟琏起身,方才他借机查探过萧洺州身上可以藏武器的地方——对方没有带暗器。
他收好手中的东西,那刀鞘点了点萧洺州的领口。
“好好想想本王为什么不划别的地方。”
萧洺州离开时是要用午膳的时间,亓孟琏没有留他。
王府前的侍卫就这样看着彻侯大人孤身一人,手无寸铁的进去,最后带着脖颈上一道红色的血痕泰然自若地走出王府。
侯爷脸上非但不痛苦,反而还有一些莫名的……开心?
侯爷被夺舍了,怎么会这样呢?
平日里杀伐决断、和朝堂上一众正值壮年的将军比武都没有弄出过这么长的口子的侯爷怎么就在王府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在脖子如此危险的部位挂了彩。
实在是令人费解。
直到回到侯府侍从才稍微想通了一点。
定是侯爷用身体和四殿下进行了什么交换,为了面子上说得过去才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毕竟侯爷位高权重,脸面对他来说很重要。
四殿下下手真狠啊,居然还让侯爷接受如此奇耻大辱,真是太过分了!
一个小侍卫在心中的胡思乱想萧洺州自然不知晓。
只是,在侯府前下马车时,一边平时负责暗中埋伏保护自己的侍从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肯定与敬畏。
萧洺州:?
难不成,这个殿下还趁和自己说话的时间跟侍从说了什么?
细思极恐。
他回到侯府,随问老妈子一样的个性大概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刚一见到萧洺州礼还没行完就看到了对方脖颈上不深不浅的划伤。
顿时僵在了原地。
“侯……侯爷。”
萧洺州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伤。
“哦,你说这个,这是一报还一报。”
不等随问反应,萧洺州便拿出一个小巧的东西。
这小东西制作精巧,仔细看还有纹路,不知道被什么染料染成了暗红色,不是很均匀。
只见他们侯爷端详片刻,扯出一抹带着点讽刺的笑。
“是他。”
萧洺州把竹哨递给随问。
“本侯在扬州查案时曾在酒楼私下见过父亲曾经的部下尹夺一面,当时他身侧就挂着和这个差不多的竹哨。”
尹夺腰侧的那个应该是已经完工刷漆了的。
随问现在才看清,那抹暗红色的晕染并不是什么染料,而是血迹。
“你看背面。”
萧洺州微微抬头,明明是避免伤口疼痛的动作,放在现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是他很有底气胸有成竹的感觉。
随问照做,背面的字明显没有刻完,呈现在人眼前是一个类似‘彐’的文字。
萧洺州眯起眼睛。
“还差一笔,就是尹。”
*
“事情办的不错。”
男子独自一人待在酒楼的包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刚过来的人,指尖不紧不慢地划过杯口。
“这是赏钱,够你花半辈子了,以后不用再当差。”
他手上捏着几张银票,每一张上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虽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却让人无法克制地垂涎三尺。
此人很好打发,一切尽在掌握之内。
那人走后男子才缓缓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炷香的时间。
男子已经喝掉了一整壶酒,这时原本安静的薄纱后面才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你应该把他杀了的。”
喝酒的人没什么反应,麻木地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殿,殿下……”
殿下蹙眉,夺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
“不处理干净,当心后患无穷。”
“还喝?”
殿下没有再管他,看戏一样杵在一边注视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对方大概觉得干喝酒没什么意思,放下了酒杯。
嘟嘟囔囔:“此人……已经很,很惨了。家中无人……没,什么好顾虑的……”
“殿……殿下,放心。”
他口中的殿下知道就是这人心软了。
对方挤出一声冷笑,一字一顿地嫌弃道:
“废物。”
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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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竹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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