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珍爱自己，但并不觉得所有人都会和她一样有品位。
客观认知里，这辈子她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应该是书呆子，三木头。
她没有跟那些小郎君说过话。
怕再遇到一个抱着她跳河的。
陈郡多山，也可能是跳山，那样死得更难看。
她想活久一点。
茯神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素昧平生的容演为何一再针对为难自己？
只是因为觉得她德不配位吗？
或是在他的审美里她是属于一见就忍不住想要攻击的碍眼的类型。
还是觉得她抢了本属于软宁的东西，替软宁不平？
茯神想起自己刚刚梦到的死亡原因，表面看是皇帝莫名按头她：自小嫉妒软宁。
真实原因是：她是男主的未婚妻，怀璧其罪。
本质是因为：皇帝是个“应该骨灰拌饭喂狗”的垃圾。
茯神抬起头，笑容恬静：“你说得肯定是那些老奶奶吧，她们看我觉得像自家孙女一样的好看。大家说的美人，当然是姐姐这样的。”
软宁从小就在意他人对她的容貌评价，在茯神看来她明明生得很好看，是那种小鼻子小脸，一眼可见五官精致的客观的美，毫无缺点，她却总是容貌焦虑。
总是觉得自己太黑，觉得自己鼻子太塌，觉得头太扁，觉得……
一系列茯神完全看不出来的，尺量一样的毛病。
严重的时候，甚至觉得她自己一无是处。
“即便姐姐觉得自己有这么多毛病，可是你仍旧是个美人啊，一眼就好看的美人。”
以往茯神这样说她就会心满意足。
但这回面前的人不是软宁，是容演。
他眼眸弯弯笑着盯着茯神的脸。
雌雄莫辨的声音，意味不明，并不放过她：“是花朝节那些送花的少年郎君，说茯神公主是陈郡最美的美人呢。”
他想起那日说这话的软宁：“你可得好好看看，我们陈郡第一美人是如何得美。”
哪怕她声音再故作玩笑调侃，也略微尖锐。
那时软宁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里的些微失态。
“我可不是嫉妒她。那个称赞茯神是第一美人的士子又不是崔雪尘，比崔雪尘差远了，我根本不在乎。”
容演了然，原来软宁公主的心上人是那位崔雪尘，那她梦里血色婚礼的新郎也是他吗？
“您当然不需要嫉妒她。”
他知道，那的确不是嫉妒，她只是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是失落、不安、焦虑、困惑。
就像本该自己独有的东西，别人竟然也有。
就像落选了一场不公正的比试结果。
一个人越是骄傲在意什么，就越是会在意这方面的公正权威，确保自己永远正确，永远优势领先，一旦标准被动摇，就仿佛自己被否定了。
那时的容演是这样觉得的。
而现在的他觉得，他好像有点理解软宁的不安了，比试结果似乎的确不公。
茯神好像的确是美的，但她的美像作弊。
明明是第一眼感到普通，好像多看几眼能够找出无数缺点的脸，只一点轻微的表情，便显得恬静美好的笑容，像木头上静静开出了花。
他知道这张脸上所有的缺点，想要放大深刻记忆，对冲之前那种美的感觉，可是一旦盯着茯神看，视线却怎么也分散不到一开始想要去看的缺点，即便那些缺点就在那里。
眼睛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注意力无论转移多少次，都会自觉不自觉凝视到对方眉眼的神情中，只能看向这张脸上美的部分。
像被漩涡抓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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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木头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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