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庙内,众人神色凝重,或坐或立,目光聚焦在残余的夷山派余孽身上。
斜阳映入室内,正中石像怒目圆睁,眼睛通红而凶狠,嘴巴大张着,露出尖锐的獠牙,它双腿微微分开,做出前进的姿态,一只手臂高高举起,反握着一把重剑,剑首的方向正指着跪在地上的夷山余孽。
仙门的人,把会审的地方选在这里,想必也有意打破他们信仰,信奉一尊邪神,可你的求救与呼唤,它是否又能听见呢?
主持会审之人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声音沉稳有力,起初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那几名夷山余孽如实答了,渐而又问道:“缉妖司与钦天监你们没杀的人都弄哪里去了?”
“关在地牢里。”
“既然你们要去生魂,又为何要留着这群人。”
“留在他们取血……再就是留在他们作为备用容器。”
老仙长眉目一凛,道:“你们是打算让戮仙魔夺舍归来?”
“不,此乃下下策。上策我并不知。”
“即是要召唤戮仙魔重生归来,那我问你,这阵法可布置好了?”
“已……已修了七七八八,只差阵引便可启动。”
“那你口中的阵引是何物?”
“小人在夷山派中等级不高,还不知道阵引是什么?不过护法总是要我等去寻血。”
“寻什么血?”
“阴时阴刻出生的人的血,最好是女子,还得经过天阴山中血池的淬炼才行。护法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故阵法迟迟未能启动,倘若找不到这女子,便只能启用中策。”
“这么巧?”黎薇失当地出声打断,“我恰好是阴时阴刻出生,年少时又失忆被人撸到天阴山在血池里淬炼了七七四十九日,还刚好是名女子,又是修道之人,我——”
魏朝晏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禁言术紧随其后,少年朝四周投来的目光回以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解释道:“黎小姐初入天阴城,已被城中恶像吓出疯病,她说得话做不得真。”
言罢,魏朝晏利落地将人从邪神庙带走。
“你疯了?人多眼杂,你当众说这些做什么?还嫌不够乱么?”魏朝晏没好气道,“古往今来,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
黎薇想说,当然是为了我的回家大计啊,只要让你成为戮仙魔我就可以回家了。
如今她是启动法阵的关键,她自然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夷山派的人。
她心里门清,面上却要装的无辜,“我也是一时心直口快,再说了,有危险的又不是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是你的保镖。”魏朝晏提醒她。
“保镖而已,难道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我死吗?”黎薇问。
“你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是和你没关系,所以你不用管了。”黎薇道,“退一万步来讲,我死了,你师姐不就一丁点威胁都没有了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你!”
莫名其妙,两人陷入冷战。
林清仪与燕湛回来时,只觉得屋子里各位别扭,他们全程听完会审,和他们分享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审了大半天,阵法画在哪里他们依旧不肯透露半分。”
燕湛道:“夷山派的老巢我们压根就找不到,毫无头绪。”
魏朝晏昏迷的那几天,黎薇与林清仪轮着照顾魏朝晏,燕湛则跟随仙门众人里里外外将天阴城搜了个遍。
黎薇叹道:“也不知道三哥现在怎么样,我还真怕他死了。”
林清仪接话道:“你今日所言属实?”
“嘻嘻,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都是听大哥说的。”
“失忆?”燕湛冷哼一声,“怪不得你比从前顺眼。”
林清仪对魏朝晏道:“十一,黎薇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这是在劝自家师弟宽慰些,按照常理来说,事关个人安慰,正常人没有谁能如此妄语,大家自然不信会有修士这么蠢,就差把我是肥肉快来吃我啊,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黎薇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困了想要休息,众人散去。她熄了灯,侧卧着睡在床上。
半夜,林清仪出门打水,看见魏朝晏抱剑靠在黎薇房前,静静地站着,周身却阴云密布,紧抿的嘴唇下撇,透露着他此刻的不悦。
林清仪觉得好笑,过来和他搭话,“你怎么还守着黎姑娘,这么不放心一个人,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大哥拜托我照顾她,给了我一大笔钱和天材地宝,我自然需尽职尽责。”
林清仪点点头,又仔细地将自家师弟打量了个遍,满脸欣慰,好一会才道:“下了一趟山,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你和黎姑娘挺好的?”
“没有,师姐你莫要误会。”
“我看黎姑娘本性不坏,并没有燕湛口中说得那般讨厌。”
回京路上,林清仪也曾问过燕湛黎府的一些家事,将家中几人大概的轮廓在脑中勾勒了一个雏形。关于黎薇,燕湛是谈论的最多的,也是他唯一有怨怼之人。若路上没有接到急信,按他们的脚程,这会理应到黎府了。
林清仪的这句话,倒是将魏朝晏难住了,他不知如何作答,陷入沉思。回过神,林清仪早已离去。
皓月当空,已进入子时。
魏朝晏心神不宁,敲响黎薇的门,一时兴起,他想带着黎薇一道跟着仙门夜巡,小旅店守卫薄弱,不如仙门营寨安全。
敲了几下都没有应,魏朝晏一个响指唤燃屋内烛火继续敲门,依然无人应答。他心道不好,急如风火地推开黎薇的房门,向内望去,床上安有人在?
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扰,林清仪一开门就见到魏朝晏脸上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急切。
“怎么了?”
“她失踪了。”
燕湛去通知仙门营寨,林清仪与魏朝晏先一步去寻人。
少年放了一只又一只搜寻气味的萤虫,所到之处,茂密的枝头都要被他薅秃了,小绿人成片成片地往外涌。
两道身影在山间疾驰。
魏朝晏在林间飞掠而过,脚下轻点,便飞出数丈之远,残影快如闪电。林清仪耳边只有风在呼啸,渐渐地,跟上魏朝晏的步子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两人距离渐渐被拉开。
夜风吹起林清仪的发丝,她看着魏朝晏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他的修为真正到了哪一步。
长悟山,两人比剑,他总是输给她,很少有赢的时候,她从未因此有过欢欣鼓舞,他总是输得刻意,让着她,不留痕迹。
-
逆流河边,神女庙。
精密复杂的咒阵覆盖了方圆十里的土地,用朱砂写成的咒文满山遍野地嵌入法阵中,在月光下才显露出他们狰狞的面目。
一草一木都红的发黑,透着森森鬼气,邪气阵阵直往山谷里吹拂,生灵们对这个地方无不望而却步,纷纷往外逃离。
法阵启动,星月黯淡,风中藏着无尽的肃杀。
黑袍修士虔诚的吟诵声飘荡在奔腾不息的逆流河上,血雾从河底升起弥漫,妖邪们埋伏在四周伺机而动,咒阵强大的威压,将一些低级精怪吓得低啜,从古老长河里溢出的阴气无孔不入直往人骨头里钻。
黎薇被绑在法阵中央的祭台上,成了献给邪魔的祭品。
她脚底下烛火葳蕤,阵中央血污淌了一地,触目惊心的暗红使她脊背生寒,咒阵闪着幽幽的光,如同天罗地网,织起一座笼子将万物收入麾下。
在她之前,这些人先放了三牲六畜的血,咒阵之下,鲜活的畜生被吸干血肉,只剩下一个个萎缩的皮囊。
虽然可以称得上是自作自受,但她还是害怕地闭上眼。
刀光猎猎,叮叮当当的铜铃声让黎薇头痛欲裂,仿佛脑子里长了根会乱蹿的长刺。
一名黑袍修士踱步上前,肃穆地将刀尖狠疾地刺入她的额心。锋利的铁器没入肌肤,鲜血沿着刀刃滴入地上的法阵,那一刹白光大作,某种回应应势而生。
逆流河里突然涌出数以千万计的灵蝶,蹁跹飞舞,欢喜地歇在咒阵的各处,阴冷的法阵顿时迸发出流光溢彩的生机。
白玉盘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探出身子,月华如丝倾泻,逆流河水暴涨涌动,咆哮着引得地动山摇,仿佛天快要塌了。
风声鹤唳,咒阵四周的妖邪一度隐身匿迹,神女庙内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罡风,飞刀一般地横扫过,裂空破法,将一体的咒阵割得四分五裂,数名黑袍人应声倒下,没了生息。
一只灵蝶飞呀飞,停在黎薇受伤溢血的额心,亲吻着她的伤口。
黎薇还有意识时,视野糊成一团,恍恍惚惚地,她就记住了飘扬在墨色里的一抹艳红,以及那一句:
“吵死了,念得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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