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踏踏马蹄声和摊贩被掀翻的声音传来,骏马飞驰,在沈嬿回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近至身前,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踩下,沈嬿回看着高大的骏马心里一惊,这要是被撞上骨折都是轻的。
无奈身体快不过意识,她想避让却是下意识地僵在了原地,忽然身旁伸出一只手臂径直将她揽了过去,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沈嬿回惊诧抬头,只看到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待她看清人站定后,却是愣了一下,随后快速松开攥着对方衣襟的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多谢王公子。”
王铭看着怀中的女子避之不及的神情,僵着手臂淡淡点了下头。今日本是路过这里,恰好听到行人大喊方知有人当街纵马,意外看到她距离马蹄咫尺之遥,待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救下了人。
怎么就遇见了他?真是冤家路窄。沈嬿回心中正尴尬着,忽听一声骏马凄厉的嘶鸣,方才纵马之人从马上跌落,口中还不停咒骂着。
“是谁打了本公子的爱马?!”
路人围了过去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沈嬿回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是兵部孙司官家的公子,向来恣意妄为,近日新得了匹马便不顾礼法,当街纵马伤人。”
沈嬿回愣了愣,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向自己解释。
“哦,那……难道就无人管制他?”沈嬿回蹙眉看向那一路被他撞翻的摊子,这一带摆摊做生意的多是些平民,顶着烈日本就辛苦,被豪强之子欺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她说话时王铭一直看着她,眸光虽然淡淡的,心中却越发惊骇,到底是过去的她表演的太好,还是发生了别的事?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改变,脸还是那张脸,但她的表情、神韵以及心性却是较以前完全不同了。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看向从地上爬起来还在咒骂、拿鞭子驱赶百姓的孙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管制?他也扑腾不了几天了。”
王铭没久留,很快就因公差离开了。遇上这么一出,沈嬿回也没了逛街的心情,当下便带着胭脂回了府。
到家时,今日买的那些东西已经送了过来,金银珠翠、绫罗锦衣以及胭脂香膏之类的,在她房间里堆成小山。沈嬿回看了片刻,抬脚去了柳玠住的院落。
残阳照晚,翠翻碧浪。沈嬿回一进院子眼睛就往那棵桂花树上瞟,那人闭目躺在枝干上,看上去睡得惬意。
“有虫子爬到你身上了。”
柳玠岿然不动。
沈嬿回磨了磨牙,看在他是攻略对象的份上,看在他今日破费了的份上……想起自己那一屋子的东西,心中默念拿人嘴软。
她蹙了眉作出一副委屈相,掐着嗓子娇滴滴道,“你倒是睡得安稳,我今日差点被人纵马撞到,还说要保护我呢……”
柳玠闻言眉头跳了跳,转过脸来望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差点就是没撞到,小姐的护花使者多得很呢,小人去了也只有靠边站的份,就不自讨无趣了。”
沈嬿回一顿,这话怎么闻着这么酸?
她笑着走到树下拉了拉他的衣摆,“你怎么知道什么护花使者,莫非当时你也在场?既然在为什么不出手救我呢?”
柳玠伸手扯住了被她拽着的衣摆,心道他只来得及刺中马,还没等他过去,她人就已经在别人怀中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解释。
“小姐就这般对我动手动脚,大有以上欺下之嫌。”
沈嬿回松开手心中翻了个白眼,说的她好像那种强占家中貌美丫鬟的恶霸少爷一样。她捻了捻手指愤愤道,“你还在生气呐?明明是你先对我说那么难听的话,怎么你反而比我气性还大了?”
“生气?小姐想做什么东西讨好谁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生气?我只是比较厌蠢,看到小姐一次次巴不得贴王铭的冷屁股,忍不住奚落几句而已。”
“王铭?”沈嬿回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他这几日在别扭什么,不禁好笑道,“谁告诉你我是要送给王铭的了?”
柳玠听她的语气,不免怀疑起来,可她那日明明用那样失落、难堪的眼神看他,“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沈嬿回抬头解释道,“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要送给谁,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王铭。不过你能不能下来说话,我脖子仰的好酸。”
柳玠不相信地瞥了她一眼,轻盈地跃下枝头,少年高挑挺拔的身影渐渐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晚风中伴随着不知名的花香,沈嬿回紧张地与他对视。
漆黑的凤眸像两块纯粹的黑玉,静静注视着她时,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眸中。近在咫尺的距离中,那薄红的唇瓣启阖,他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小姐说到可要做到,否则……”
他轻轻牵起她的右手,指节缓慢地摩挲着她莹白如玉的腕骨,暧昧的像是情人间心照不宣的小动作。
沈嬿回却是感受到了这动作看似亲密实则暗藏的威胁与警告之意,若是骗了他,他指定会把她的手骨折断!
她打了个寒颤,反手就紧紧地握住了他摩挲她的手,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言辞凿凿肯定道,“我发誓,绝对不会!”
柳玠被打断施法,怔了怔才不自在道,“知道了。”
沈嬿回看他愣愣的样子,也打算见好就收。误会说开了就好,她当下便松开手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玠目送她离开的背影,不同于来时的踌躇和犹豫,此时她的脚步看上去轻快又活泼,想到她的保证,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许多。
这厢沈嬿回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看着白日冲动消费的东西呆坐了一会儿,脑子里却在琢磨着柳玠的态度。说他不在意她吧,他这一整个吃醋的状态维持了好几日;若说他在意,他又变态变态地好像随时能折断她的手腕。
越想越觉得男人心,海底针。要攻略他回家之路漫漫,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突然落在了床尾的针线筐子上,迟疑着拿起了自己未竟的作品。
既然当时是他以为这是要送给王铭吃醋——就当他是在吃醋吧,说的气话,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其实不讨厌甚至在意这种手工礼物呢?
沈嬿回纠结片刻,还是决定重启绣手帕计划,她拿着那日柳玠遗落的天青色流云手帕,对比了下觉得自己这个好像是有点太单调敷衍了,便决定在手帕左上角的梅枝上绣一只大雁。
至于为什么是大雁,古人向来惯用大雁作为传情传信的意象,就连订婚时的六礼中的纳彩也是男方带一只活的大雁上女方的门。大雁是忠贞之鸟,又与她的名字有谐音之意,当然,最重要的是绣起来比较简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嬿回都在埋头深耕女红,就在她的作品差不多完成了的时候,唐宁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作为唐宁的手帕交,她自然是要作为唐宁的傧相到场的。是以到了这日,她不到卯时便起床,梳洗装扮之后乘上马车去了敬亭侯府。
此时天还没亮,夜色昏濛,空气中还有尘土与晨露的清冽气息,柳玠跟在马车旁夸张地打着呵欠,高马尾也一晃一晃的,看着有些懒怠。
沈嬿回掀开帘子道,“要不然你进来睡一会儿?五皇子大婚能出什么差错,还要劳你跟着。”
今日会有许多皇室宗亲到场,昨日沈父就交代沈嬿回今日务必要小心谨慎,勿要冲撞了贵人。是以当柳玠提出跟随沈嬿回参加婚礼,暗中护卫时,沈父一脸赞许感激地满口就答应了。
柳玠睡意朦胧地看了过来,今日她穿了件桃红色的对襟大袖衫,下配浅紫色绣兰草纹的细褶裙,看着喜庆温婉又不会过分引人注目,由于天色昏暗,马车中点了一盏琉璃风灯,昏黄的灯光从她身后透出来,看起来静谧又温柔。
柳玠点点头上了马车,坐在了与她半臂之遥的同侧。
沈嬿回见他甫一上来就抱着手臂合了眼,纤长的眼睫像两把展开的小扇子微微颤动着,本来因早起有些犯困的倦意也一扫而光了。
她目光灼灼地扫过他的脸,眉形细而长斜飞入鬓,眉骨微突,眼窝处留下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不点而朱,虽薄却不显刻薄,反而因唇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十分柔软。
男孩子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
她在心底疯狂尖叫着,忽见对方眉头皱了皱,他并未睁开眼睛却翘着唇角道,“小姐如狼似虎的眼神真是让小人感到害怕。”
声音中还含着浓浓的鼻音睡意,语调却吊儿郎当的。
这人开了天眼不成,明明闭着眼到底是怎么看见的?沈嬿回腹诽着也正过身子闭上眼假寐,忽听身边人继续道,“小姐想看就看吧,奴一介下人还敢驳了主子的意愿不成。”
他自顾自演的起劲儿,沈嬿回不禁怀疑他看过的话本子比她还多,不愧是访香阁出来的花魁。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沈嬿回索性也不装了,干脆撑着脸大剌剌盯着他看。
柳玠肤色白净通透如上好的白瓷,因此眼下那两块青黑的阴影倒是分外明显。唐宁的婚事在原书中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了,各大势力都在暗中涌动,沈嬿回本来想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是不是都没怎么睡过觉,不料还没等她开口,那人倒是先坐不住了。
本来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就对别人投诸在他们身上的注意格外敏感,而她的目光又太过直白明显,是以柳玠一早就发现她在盯着他看。本想着调侃几句她就会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没想到消停不到片刻,沈嬿回反而更加大胆了。
柳玠本想吓唬她一下好让她老实一点,没想到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璀璨明亮的杏眼,在琉璃灯的照耀下流光潋滟,那样认真地看着他,唇角上扬成一个甜蜜的弧度。
他喉间未尽的恐吓之语不由地就哽住了。
“女流氓。”他无言片刻,低低道了一声,随后身子稍稍背着她转过去了一些,沈嬿回只看到了他绯红的耳朵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