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寒给的单子上足足有五十六味灵药，于韬在清寒峰的库房找了许久，连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翻过了，也只找到五十味。
剩下六样得去玄天宗的总库碰碰运气，于是他把找到的灵药一一整理好，打算去主峰看看。
时清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要去哪里？”
于韬看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少年，温和地笑着说：“我打算去主峰，宗主要我找的灵药还差几样。”
时清屿眨眨眼：“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于韬犹豫了一下：“我得请示宗主……”
少年扯扯他的袖子，说：“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师父了，反正都是在玄天宗，不会出事的。”
于韬耳根子软，被少年水润晶亮的眼睛盯着，很快就妥协了：“好吧，不过你别乱跑，到时候一定要跟着我。”
时清屿乖乖点头，他现在还无法御剑，刚好清寒峰后山养了几只仙鹤，可以当交通工具用。他被于韬送到仙鹤的背上，双手没有支撑点，只能紧紧抱住仙鹤的脖子。
于韬看得愣了一下。
少年白嫩的脸上略带迷茫，不知是不是抱得太紧了，耳侧不小心沾上了一根洁白的羽毛，天真不知世事的黑色眼眸，配上一身干净脱俗的白衣，恰好与雪白的仙鹤相映衬，让人想起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童。
“怎么了？”
时清屿歪了歪头，漆黑的眸子映出于韬略显怔愣的脸。
于韬连忙回过神来，心里不由感叹，他这个小师兄才十二岁就这么出众，难以想象出他长大之后会有多好看。
他轻咳一声：“无事，我们走吧。”
时清屿点点头，短短的双手用力抱住仙鹤：“嗯。”
仙鹤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亲昵地往后蹭了蹭。
时清屿却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他扭头往四周看去，没看到一个人影。
于韬轻轻一点，灵力顺着指尖落入仙鹤的头顶，仙鹤长长地鸣叫一声，展翅飞上空中，随即，他抽出灵剑，匆匆御剑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楼阁亭台上，江止寒收回目光，微微仰头，别人看到的是一片雾蒙蒙的天空，他看到的却是漫天的璀璨星光。
星宿的位置每时每刻都在变动，推演下来有无数种结果，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引发巨大的浪潮，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比起这样虚无缥缈的推算，江止寒更偏向于提升自身的实力。
曾经他最为不屑的就是占星术，如今，他已经将这门法术练得炉火纯青。
只为了寻找那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
玄天宗前殿广场上，这个时间点弟子们都在练剑，时清屿乘着仙鹤飞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
“这么大的白鸟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瞎了吗！那不是白鸟，是仙鹤！”
仙鹤神态高贵，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质，更符合修士高洁的性情，在修真界算是吉祥物般的存在，但仙鹤虽然长寿，却繁育艰难，近百年来数量越来越少，可遇不可求，能见上一次都是祖上烧了高香。
“咱们玄天宗居然还养了仙鹤？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也只在话本里听说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也不知道仙鹤肉好不好吃……”
马上有人呵斥：“你疯了？以前都没见过那是因为这是宗主养的！而且你不是都辟谷了么，还这么重口腹之欲。”
那人吓了一跳：“宗主养的？可他看起来不像会养灵宠的人呀……”
出声的人冷笑一声：“那是因为这是那魔头养的，宗主情深义重，错是它主人犯的，自然不会殃及无辜。”
其他不知内情的人满脑子问号：“魔头？我们宗门居然还有魔族？”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都是近几十年招进来的生面孔，年纪不大，难怪没听说过这件轰动修真界的大事。
“你们可知江宗主为何年年轻轻就能坐上宗主之位？”
旁边的人纷纷摇头：
“不知。”
“不是因为江宗主天赋超群，修为高深吗？”
那人摇摇手指：“非也。”
“是因为五十年前江宗主立了一件大功，他在魔头叛逃之际，亲手将人斩于诛魔剑下，永世不得入轮回！”
时清屿找了个僻静宽阔的地方降落，刚走过来就听到这番话，脚步一顿，于韬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道：“师兄？”
时清屿对他笑了笑，说：“你先去吧，我有点累了，就在这里等你。”
于韬有些不放心，但想想这是在宗门内，也没什么危险，就随他去了：“好，那我等下来找你，师兄别乱跑。”
时清屿嗯了一声，等于韬看不见了，踱步走向热闹的人群，刚过去，就听见一道雄厚的声音：“这魔头就是江宗主的师父，也是玄天宗上任宗主——玉清真人！”
众人皆惊。
“上任宗主？上任宗主不是玄净真人吗？”
“这名字好生熟悉……我记起来了！我之前买过一本修真界美人实录，那上头的榜首就是这位玉清真人！”
“他真是魔修？”
那人对这样的景象很满意，语气愤懑：“玉清真人不止是魔修，他还是血统纯正的魔族！
“当初玄净真人收他为关门弟子，陨落时还将宗主之位传给了他，没想到他是一个居心叵测之徒！孤鸿派上上下下一百多名内门弟子，全被他残忍杀害，无一活口，真是恶毒至极！”
时清屿身体一僵，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难怪孤鸿派一直在广招弟子，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真是美人的皮囊，蛇蝎的心肠！”
那人继续说：“好在宗主善恶分明、毫不徇私，将魔头断绝轮回，再也无法复生……”
话没说完，一个身着蓝衣的俊俏少年突然拔剑抵上他的脖颈：“谁允许你散布谣言！”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衣少年一脚踢中腘窝，砰地跪倒在地。他气得骂道：“谁他娘……”
待到看清那张脸，他浑身冷汗都下来了：“思邈师兄。”
阮思邈眼神冷厉，身旁的弟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吓得纷纷后退。
“你这些事是从哪听来的！如实招来！”
感觉到脖子上的皮肉被利剑抵着，似乎要被划开，那人声音颤抖：“是我乱说，师兄我错了！”
阮思邈却没放过他，手上用力，剑身更近了一寸：“快说！”
那人眼神乱转，早知道这事这么危险，他就不为了那几块上品灵石趟这趟浑水了，于是他咬咬牙：“我说……”
“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雄厚沉稳的男声打断了那人的话，阮思邈转过头，就见孟一峰大步走过来，声音里辨不清情绪：“师兄为何对同门弟子刀刃相向？怕是不合门规吧？”
阮思邈狠狠瞪着他，过了片刻，不情不愿地把剑收回剑鞘中，但没放过那人：“你继续说，是谁让你说的。”
那人嘴唇抖了抖，下意识看向孟一峰。
孟一峰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师兄，这怎么是乱说呢？五十年前的事，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阮思邈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胡言乱语！”
旁边一些知道内情的弟子不敢说话，时清屿这个名字早已成了一个禁忌，要是被人知道玄天宗前宗主是个魔族，实在有损声誉，因此门内长老达成了一个共识，给众弟子下了一道封口令。
经历过那件事的人无一不三缄其口，没想到今日突然被翻了出来，不得不说新弟子就是胆大，什么话也敢说。
孟一峰摇摇头：“我看师兄你是被那魔头迷了心智，要是师父知道了……唉。”
阮思邈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他用剑鞘狠狠抽了地上那人一下，恶狠狠地说：“要是下次再让我听见你散播谣言，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握着剑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有些委屈，抬头就见孟一峰厌恶地看着他：“还不快滚？”
那人连忙站起，灰溜溜地跑了。
孟一峰将视线收回，在看见某个背影时，嘴角泛起冷笑。
一个身份低贱的凡人也敢跟我争！不过是靠着一张脸才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我看你以后该如何自处！
他们走了之后，围观的人群也四散开，一名弟子站在原地没动，紧紧盯着一个方向，他旁边的人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弟子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那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玉清真人……”
旁边的人惊讶道：“你见过玉清真人？”
那弟子闻言一怔，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些懊悔，当初他可是被下了封口令的，连忙摆摆手不愿多言。
作为八卦中心的主角，时清屿早就趁着人多杂乱溜了。
他悄悄跟在阮思邈身后，看着这熊孩子在空地上拿树叶泄愤，不免有些好笑，都这么多年了，还跟小孩一样。
他死的那天，阮思邈还在厉声质问，看起来对他失望透顶，没想到在他死后居然愿意帮他说话。
他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隐藏脚步，修真之人耳聪目明，阮思邈自然发现了，但转头时，瞬间愣在原地。
良久，他张了张唇，声线颤抖：“……你跟时清屿是什么关系？”
时清屿歪了歪头，清澈的少年音响起：“我叫林屿。”
“你说的那人，我并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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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是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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