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漫长的一天终于迎接谢幕。

你听过回光返照吗?人濒临死亡时,忽然清醒,延续自己残存于世的时长。

可这清醒的时长再长,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就像月季开得再好,也终有凋敝的一日。

横滨,港口黑手党管辖区。织田作之助在连环车祸里,抱起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儿。

他的友人港口黑手党准干部太宰治,站在五角大厦的高楼,整个城市的辉煌尽收眼底。

要维持住与织田作的友谊,他就不会让世初小姐死在自己手里。但要保住织田作,让这座城市免于灾厄,最优解是献祭他女儿的性命。这并不是非走不可的一步,只是权衡利弊后最轻易弃置的一颗棋子。

在这充斥着死亡、暴力的地段,生命是其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要怪,就怪在删世初小姐的孱弱,使她无力做自己命途的执棋者。

街头,被扇了一巴掌的女生,嘴角破裂。

环境造就人,这不是这些孩子的过错。他们生于此,长于此,没人站在正确的道路上,教导他们何谓善恶,每日汲汲营营的,唯有生存二字悬于头顶。

她接近中原中也,必将承担与之相应的后果。不论好坏与否。

接纳中原中也,推崇他为首领的羊组织、救过一命,献殷勤的免费送餐员,世初淳毫不怀疑中原中也的选择。

她甚至不用问中原中也,她和羊组织的成员掉进水里了,他先救哪方。

中原中也对羊组织的重视程度,便是里头的成员暗地里捅完他一刀,明目张胆地要干掉他,他也会在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时分,抵力反思自己的过错,接着绞尽脑汁地保护背弃他的组织。

尽一切可能不和羊组织、不和中原中也对立,世初淳原本是做着这种盘算。

然,以她的身份背景,以她与港口黑手党成员的密切联系,早已决定了她在中原中也同黑手党达成和解前,她和羊组织之间就是一团打不开的死结。

一旦暴露就是死刑。区别只在于执行人是谁。

该庆幸动手的,不是中原中也本人吗?

努力套话,搞清楚情况的世初淳,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生疼。

她被扇懵的脑袋一抽一抽的,浮现出一种放射性的针扎般的痛觉。

有东西堵塞在喉咙的异物感,让她想要呕吐。然后反应出此时此刻,与往时往时往日并无太大的差别。

每当稍稍觉得自己的生活兴许没有体会的那么糟糕,尚未到来的未来,或许还可以抱有一定的期许,现实就会立马毫不留情地扇她一耳光,推动着试图再度迈开步伐,奔向前途的她,退回心门紧锁的居室。

遭遇到迫害的少女,如坠浓雾,又感到无比地清醒。

是她拿乔,分不清自己的处境,舒适的日子过久了,以为有对暴力说不的权利。

“其实那些我们都不在乎,总归是没对羊组织带来实际意义的弊端。”

羊组织第三个成员省吾高抬脚,大力踢向世初淳的肚子。

“最重要的是,隶属我们羊组织的首领——中原中也被你迷得团团转!你究竟给那群人灌了什么**汤,听凭你一个空降横滨街头的流浪孤儿的胡言乱语?”

“你!省吾!”

因同伴的踢踹带动身体,在世初淳脖子划开一道裂口,白濑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结果,却惊慌失措得连连后退。

他不能直面造成的失误,更不愿接受莫名的慌乱。

在那能预料到的,绝对承受不了的后果到了来之前,成股成股的血液,呈喷溅形式,齐全地溅到了在场羊组织成员的脸庞、衣襟、乃至裤腿,书写出一封封没有字迹的血书。

羊组织里的粉发女孩放声尖叫,急切地拉着同伴的胳膊追问:“省吾,省吾,这下该怎么办!”

他们还没做好正式和港口黑手党开战的准备!

其实她想得太过严重。港口黑手党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一名下属的亲人,大动干戈。然而那名失去至亲的青年,却能以一人之力,为他们降下灭亡的灾难。

在便利店做完值日下班回家的园原杏里,愤怒得睚眦欲裂。

她双眼染上不属于凡物的红,妖刀罪歌打左边的臂膀滑出,滑到手掌心,由现任宿主完整地握住。

“你们……究竟对世初做了什么!”手持妖刀的女生,挡在为数不多的朋友面前,显露出异于常人的状态。

敲开她紧闭的心房的朋友血染街头,而为非作歹的犯人丝毫不知悔改,“竟然敢对我珍视的友人出手——”不可饶恕——

“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谁管你啊!”羊组织成员晶亮出武器,冲他的伙伴招呼,“还能怎么办!有一个算一个,灭口吧!”

羊组织三男一女四个成员,亮出枪械,扫射向目睹现场的园原杏里。

世初淳捂着被划开了的咽喉,歪歪斜斜地倒在混凝土铺就的地面。

不远处开放公园新糊的沥青味呛鼻,施工的劳动者操作着黄色起重机艰苦作业。

刺眼的光线、难闻的气味、打斗的噪音、甚至连脖子处的莫大痛楚,都逐渐离世初淳而去。

她化身被烈火焚烧的纸屑,视野范围内只能看到与羊组织成员交战的园原杏里,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灰飞烟灭。

身体迅速失去温度,每片肌肤贴上了夏夜的凉意。

眼皮越来越重,要带着人坠往惨无天日的深海,在那等待着她的,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与寒冷。

图书馆内相识相知,世初淳未曾设想过最后会是园原杏里送自己一程。

被切开脖子的女生,像只被屠户割断喉咙的鸡崽子,控制不住地抽搐。

她叫不出园原杏里的名字,没办法劝说对方不要管自己,赶紧逃跑要紧。普通民众撞上羊组织的枪口,是万万没有胜算的,那只会使园原杏里走向平静的人生,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殊不知她印象中的软妹子是妖刀罪歌的宿主,人背对着她,眼里首次流露要杀人的凶戾。

绕小区奔跑的运动员路过想要救援,又苦于世初淳在战斗范围内。抱着小孩的家庭主妇躲远了,拨打救护车的电话。附近善良的药店员工,关掉店铺紧急避险前,隔空投给她救命的应急药品。

他们用殷切的眼神凝视着她,希望女生能够奋起自我救治。

成罐的药物在空中抛出弧线,滚落到离世初淳一米远的地方。

她松开捂脖子的手,用仅剩的力气,探出手要拿,然而目力所及的地方,渐渐地被纯粹的乌黑吞噬。唯有包裹着药品的塑料袋,离在几米外的马路。

世初淳艰难地移动着手,够不着塑料袋。

系在腕部的相思豆手链耀眼,似织田作之助烧灼着的发色。

努力地探出手也够不到,勤奋地劳作着也未曾变得富有。

全然丧失起身能力的世初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起与了织田作之助的点滴日常。

斩除性命如收割草芥的职业杀手,哪怕从未期待过,也仍旧听从了崇拜的小说作者的建议。

他为自己确立了今后的理想——放下枪、放下杀戮,清洗沾满血迹的手,去用心执笔写文,张开手臂,拥抱弱者与孤儿。

当他确信自己再甩不开世初淳,并决定抚养这个孩子。他便极力地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以至于无论世初淳多少次转过头,都能看见织田作之助贴切的身影,她多少次伸出手,就能得到他殷切的回应。

现时倏地想起来自己犯下的荒唐谬误,不是接近中原中也,遭至羊组织的群体敌视,而是她自绑架案件结束至今,也没正式和织田作之助吐露过只言片语的心意。

因为委实是太害羞了,光想到就双颊发热,光演练就心跳声鼓动,临末了,面对面碰见正主,更是吐字不清,荒废了辛苦多日的演习,叫太宰老师和芥川龙之介白白地看了笑话。

乃至如今大限将至,叫人平白地空余遗恨。

为什么就说不出口呢,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屡次表白,屡次未遂,还好几次咬到了舌头。

当少女咬伤了自己的舌,织田作之助就双手抱住女儿的腰,把她放在及腰的高脚凳上。

任由她的腿悬空,他打开抽屉,拿出清凉膏,食指撬开孩子口腔,发挥滥用的慧眼如炬,迅速地找到患处上药。

“生病了吗?”

薄荷味的膏药发挥作用,刺激口腔内部分泌少许唾液。织田作之助抹掉两根手指沾染到的透明涎水,额头贴着女儿的额头,另一只手抚摸着她发烫的耳根。

“嗯……”世初淳支支吾吾,两颊散发的热量快把她整个头脑蒸熟。

是喜爱之情没能言于表的病。

死亡、爱与性,是贯穿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三种教育,亦是时人最为欠缺,甚至备受打压的要素。

世初淳撞在养父紧致的胸大肌前,以为有朝一日自己能克服倾诉的恐惧,长日漫漫,终会有机会将真心话说出口。

可原来不是每次远行,都能有来得及告别的时机。

向远处红色包装的药罐探出的手,缓慢地握成拳头。

气息奄奄的少女单手握拳,仿若握着一团与织田作之助发色相同的火焰。

那焰火由她的掌心烧到手臂,再灼伤五脏六腑,让她的五内震荡。在心脏觉出温暖的同时,体悟到了胸口被穿透的悲恸。

天空有冰凉的液体滴进眼睛,顺着下颔线缓缓滑落,“织田,我好像远比想象中更喜欢你。”

随着空中一声惊雷炸响,世初淳漫长的一天终于迎接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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