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睛微微睁大,便见弟弟兴高采烈跑开了。浅绿色的雨靴踩着水坑,溅出斑斑点点的泥点子。
潮湿的街道起了白雾,空气中搀有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
披着明黄色雨衣的小男孩在前头疯跑,欢脱得像根成了精的炮仗。小小的孩子欢天喜地地蹦蹦跳跳,巴不能和全世界炫耀。
新到手的玩具被他举得高高,两只手吃力地举着也不觉得辛劳。
织田作之助撑着伞,牵着女儿的手,任由外头风雨飘摇,再多纷纷扰扰,似乎都能抵御在二人的屏障之外。
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世初淳也希望长得没有尽头的路,能够悠久走下去,维系此时的美好。
可惜,终归是不能。
有的期望,在诞生之前就注定了不可能被实现。
何况许下愿望的人,还只是一个平庸无奇,总辜负他者心意的凡者。
难以感激生下了自己的母亲,也想要逃离抚养自己的养父。算不得一个称职的子女,亦担任不了谁人的双亲。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空耗剩余的寿数,不将任何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
然,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景,也可能随时随地发生改变。人总是反复无常,未能遵循先前的心意。
假如母亲生下的,是更为聪明伶俐的孩子,体贴懂事,能够供养双亲,假如织田作之助领养的是中原中也那样的孩子,能给他的人生带来转折点……
他们会过得比较幸福吧。
而她并没有让他们变得较之前更加幸运。
“世初。”身侧的红发青年唤她。
女生偏过头,应声,“在的。”
“你是不是……长高了?”织田作之助掌心下压,比了个高度,“以前还不到我的膝盖,都怕一脚把你踩碎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能一脚踩碎的,是从矮人国里来的吧。世初淳按着织田作之助的手,拍了拍。“父亲,青天白日的,就别说梦话了。”
三人回到家,幸介一看到芥川龙之介,就昂首挺胸地宣布自己也要当个黑手党,挣大钱。
“先好好读书吧。”世初淳敲了下弟弟的脑袋,“你怎么知道黑手党就能挣大钱?”
爱和她唱反调的芥川龙之介立即报了个数,是他的一个月的工资。
“你有没有误报了几个零头?”世初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下才不会出差错。”新晋港口黑手党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亮出工资卡,势必要和她计较。
她也想要当黑手党!当即叛变的打工人,眼前一亮。
织田作之助用手遮住孩子的眼,提出长者的劝谏,“世初,不要被带偏了。想想你的品质。”
其实,女生回勾住父亲的尾指,和他双手交握。
那么高的薪资,她的品质也是可以降上一降的。
插诨打科一番,得知了自己完全不符合港口黑手党招员标准的少女,好生失望。好在,在她的督促下,泽田纲吉再没有迟到现象。
反过来,她每天起床的时间大幅度提前,到达学校的时间延迟到了即将踩铃的点。每次看到云雀恭弥一副想抽拐,又强忍住的样子,兼任风纪委员长的世初淳就感到既头疼,又搞笑。
好在她忍耐力过关,能在云雀委员长扭头离开后才笑出声。
被吉娃娃追得牵着她的手跑了三条街的泽田纲吉,瞧着她一脸轻松,下得心惊胆战。
“对不起。”男生垂头丧气地道歉,“是我拖累了到校的进程。”
“我们没有迟到,有什么好道歉的。”世初淳安慰他,“被狗追也不是泽田同学的错。”
“关键是……鲜少有人会被吉娃娃吓到逃跑。”泽田纲吉支支吾吾地揭露自己的软弱。
“小狗嘛,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害怕,很正常的撒。”
琢磨着文化祭剧本的世初淳,摸摸垂头丧气的辅导对象,“正因为每个人待人接物的心态、表现不同,世界才这般的绚烂多姿。”
“而况,这次泽田同学跑赢了不是。没有被追上,更没有像之前一样,贸然地丢下我,有进步,值得奖励。”
“回头我给你做小蛋糕吧。”
“那我我我……”泽田纲吉说到最后,声音细如蚊蚋,“我还拉了世初同学的手。”
想到剧本关键词的世初淳,心无旁骛地牵起辅导对象的手,往教室走,想要抓紧时间记下可能一转而逝的灵感,“我现在牵回来了,泽田同学不欠我什么了,可以安心了吗?”
“嗯……”被途径的各位同学行注目礼的泽田纲吉,头埋得更低了。
可到底没舍得挣脱。
关于学习任务,世初淳干脆搞了个学习小组,拉入笹川了平、笹川京子、三浦春、山本武几人。她企图把泽田纲吉放在朋友和暗恋对象的包围圈中,刺激他的学习能力。
泽田纲吉集倒霉、瘦弱,反应迟钝各种问题一体,和陪伴世初淳的童年长大,给她种下奇思妙想的《哆啦A梦》里的主人公野比大雄相似。
他们有个共同点,即使再软弱,也有颗善良的心鞭策着自己,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变得无往不胜。
世初淳担任起照料泽田纲吉的任务,忽然有种在家照顾大儿子、二儿子,在外照顾小儿子的错觉。
泽田纲吉很奇怪:“世初好像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事生气,反而会为了我的事,频繁地皱起眉头。可是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没有才能,也没有能力……”
“你很好。”
世初淳停下来,双手拍拍泽田纲吉的脸颊,止住男生继续自暴自弃的话语,“泽田同学贬低自己一万遍,我就赞扬你一万遍。如果你想听夸奖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说给你听的。”
“世初为什么这么自信啊……”
由于受着期待而倍感迷茫,想要努力地达成他人的期望,偏一旦起步,反与目的地渐行渐远。
与世初淳的接触日久,逐渐壮起胆子的泽田纲吉,捧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却不忍再窥探学习委员的颜容。
世初淳对待他,像是熏风温柔地在耳边说话,像是雨水细腻地碰触他的肌肤。
令他的表里一致时不时地颤动着,四肢百骸产生微妙的悸动。
“不是自信,是对你有信心。”
某年某时某分,又是一次到达学生会门口的世初淳,依然与泽田纲吉同行。
她摸摸男生的头,再不想料理公务,也只得和他道别,“请更加相信自己一点,泽田同学这样的人,是能够尽情骄傲的。有人会在背后默默地注视你的。”
比如三浦春。那孩子如芒在背的视线,实质化到令人觉着扎。
自从泽田纲吉上次阴差阳错地救了落水的三浦春,女孩子就对他情根深种,一副非卿不嫁的样子。哪天听到三浦春强行绑架泽田纲吉去办婚礼的事都不足为奇。
但逼婚的话,终归是不大好的。
男女之事,终究是是讲究个你情我愿比较恰当。
在办公室处理事务四十五分钟,时常跟在云雀恭弥身后的草壁哲矢敲门,向她问好。
每次看到草壁副委员长,世初淳率先注意到的都是对方的发型。
并盛中学校正校风的风纪副委员长,顶着夸张的飞机头,他旗下的学生会成员们亦是如此,竟没一个人觉着不对劲。
这世界真是奇幻。
啊,集黑手党、继承人权利争斗、本来就是奇幻的。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还好云雀委员长留的不是飞机头。世初淳想象了一些云雀恭弥的飞机头造型,忍俊不禁。
她熟稔地解开随身携带的绷带包,递给跟在自己身旁的风纪副委员长——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可爱女孩子,风间雪秋。
对方心领神会,拿过成条的绷带,把上级的双手牢牢地绑起来,免得在面对学校另一个风纪委员时,做出像双方第一、二次见面那般相当失礼的举动。
就是捆绑工序结束后,脸颊浮现的两朵红晕,令世初淳心里免不了发毛。
“放心吧。这回委员长没有来。”
作为两位风纪委员的对接人,草壁哲矢或多或少了解世初风纪委员的习性。除开一开始惊掉众人下巴的越轨行为,这位上司确乎是本本分分做事,踏踏实实读书。
最重要的是心肠好,每次他们办事不力,被云雀风纪委员长暴打发泄怒气,都可以来找文书派的世初委员长治疗。
女生会不厌其烦地为他们涂药、包扎,最后还能从她手里获得慰问品——领到她亲手制作的美味甜品。
若把云雀委员长比作变幻莫测的乌云,那世初委员长便是沁人心脾的和风,所到之处刮起舒适和谐的空气。
真要说出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她看不得有人衣着不整到目光扫到有人领带没扎好,无论男女老少,认识与否,都会抑制不住自己,快步走上前给人重新系好的层次。
这导致并盛中学一度出现了学生们坦胸露乳的情况,直到云雀委员长出手镇压才平息下去。
先前,听闻事件起因的云雀恭弥,要找同级干员算账。
在他看到世初淳的时候,少女早已扑上来,解开他外套。把他左右手齐全地套进袖子里,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一整套动作做下来,双手放在他的锁骨前,才由衷地松了口气。
跟在她身后连呼“使不得,使不得”的风间副委员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各种意义上的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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