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日头渐渐下沉,池头握着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她写了一封遗书,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好友宋相茹,并自愿放弃这六年来所有的奖赏功绩,只求她能好好对待这两个孩子。

“娘亲,饿饿。”小苔摇摇晃晃地走到身边,趴在她的膝盖上,“肚子饿饿……”

池头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刚一站起眼前黑雾就漫了上来,眩晕感像针尖一样在锥着脑勺,她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娘亲去给你们煮粥喝。”

每日都来的季言偏偏今日没来,她站在灶台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昏过去。

给两个孩子弄好晚饭,看着她们在床上安静的睡颜,她倾身在她们额头上一人落下一个吻,轻声说道:“好好活下去。”

她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小苔和三妹还那么小,也许很快就会把她忘记,紫苏恐怕会记得自己,但可惜了,她没机会和她说最后一句话了。

屋内漆黑一片,她倚靠在床头,月光从她身上倾泻而下,照在毫无血色的脸上。

“娘亲?”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赵笑忍不住抱怨道:“你们家门这么重,这谁推得开啊?”

紫苏面对漆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到石座后面,喊道:“娘亲?”

“娘亲?娘——”

紫苏噤声,她屏住呼吸走向倚在床边的池头,回头对门口的赵笑说:“娘亲睡着了,她昨日也是这样的。”

赵笑走进来一看,女人脸色比纸还要白,嘴唇发紫,呼吸声也微弱至极,他在心里大骂,这哪是睡着了,再过几日就要归西了。

看这女人的可怜样,估计也是一个人将这三个孩子拉扯大,他在心里先行诊断,十有**是劳累病。

他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抬手搭在女人手腕上,停顿住,眉头渐渐皱起。

“额……嗯?”

赵笑眼中露出疑惑,拉过女人另一只手,切脉。

“嘶……”

紫苏坐在两人床上,两腿在空中晃荡,撑着脑袋看赵笑,说道:“你真的会治病?骗小孩是要遭雷劈的。”

“死小孩,闭嘴。”

赵笑心乱如麻,他迅速将女人右手袖子往上一捋,果不其然,一个指长的暗伤赫然显露在两人眼前。

伤口的毒素像触角一样包裹住整条手臂,一直往上,朝肩膀脖子上延伸,眼看就要深入脑后了。

“你去把所有灯点上,取几块干净的纱布。”

赵笑语气严肃,他将女子打横抱到床上,让她侧身躺着,剪开女人的衣服,露出半边深黑的肩胛皮肤。

整条手臂和半个肩膀,几乎全部被毒素侵蚀了。救回她的命不难,只不过这手还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

紫苏将屋内外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整间屋子亮堂如白昼,赵笑从怀中取出一包银针,沿着女人的小臂上的经络扎下去。

“你这不是害我娘吗?!你怎么扎她啊!”紫苏瞪大眼睛,急切尖叫。

“再晚一点等毒素入了脑,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紫苏还要问,赵笑却没工夫搭理她,回身点了她的睡穴。

一个时辰后。

室内安静地可怕,赵笑的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女人的手臂上扎满银针,他的指尖夹着最后一根银针,停在女人的脖子后面,犹豫不决。

“咳咳!”

银针扎入后颈,几粒血珠爆出,女人剧烈咳嗽起来,爬在床上,哇得吐出一大口污血。

赵笑松了一口气,他将颈后针拔出,又朝下数三指宽,轻扎一下。

池头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赵笑的目光落在她平淡的五官上。

倒也这也不是什么美人。

赵笑从床上起身,手脚麻利将余下的银针收起,用干净的纱布擦了擦手,端起地上的水盆说道:“这是特质的毒药,本就难解又入骨太久,一时半会还好不了,你得再吃几天药。”

他将盆中的水泼到门外,看着发愣的池头说道:“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

屋内的蜡烛变矮,几束亮光早早就熄灭,随着烛光变幻,两人的影子在石墙上缓慢移动,池头还是像是聋了一样坐在床上,入魔般看着赵笑。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赵笑停下手中的动作,弯腰走到床边,指尖还有木炭粉末,坏心故意地擦在池头鼻梁上,素净的脸上多了一道黑迹,更显得她失神脸上呆呆的。

两人离得近,他能看见池头眼中自己的倒影,短促的一瞬熟悉之感涌上心头,他猛地被吓住,拉开二人距离。

池头开口道:“你怎么在这?”

“嗯?”

赵笑心里奇怪,但还是装作一副无措模样,眯起眼睛。

“你们一家人怎么都这么奇怪。你家闺女在荒山里找医者,还把我的钱弄丢了,她说治好你就给我报酬,现在我救了你,不仅没钱,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他仰头把手放在颈部,原地打了个转,说:“真是的,好心没好报啊夫人——”

池头靠在床上,摸了摸自己脸蛋,垂头轻嗅自己手背,低声说道:“谢谢。”

“光谢没用,得拿出实际行动来,”赵笑打了个哈欠,“夫人这地方挺好,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既然我救了夫人一命,夫人就容忍我在这借宿一夜吧。”

赵笑自顾自地打开自己随身的行囊,将铺盖铺在床边的地上,侧身躺了下去。

半晌,他闭眼假寐,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声,屋内的烛火一盏盏地被熄灭,眼前暗下来,随后,一件温暖柔软的织物盖下来,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他心间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

第二日。

池头起得比往日里晚,她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赵笑,只是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发现他的身影。

她在铜镜前坐下,从妆匣中取出银两,坐在桌边等赵笑回来。

“娘亲……”

紫苏听到声音也跟着起了,她光着脚丫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池头身边。

“娘亲,我们今日去哪里玩呀?”

池头摸了摸紫苏的脑袋,哑着嗓子说道:“你们在我这也呆了好几日了,相茹娘亲该想你们了,下午我就把你跟妹妹们送回去。”

紫苏打了一半的哈气停下来,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池头。

“不,娘亲,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真的不想回去。”紫苏靠近池头,趴在她的膝盖上祈求道。

“为什么不想回去?”池头感到疑惑,她说:“相茹住在城里,你们跟着她,每日都可以去城中的集市,有那么多好玩好吃的,怎么不想回去呢?”

“因为,”紫苏颤抖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池头,结结巴巴,“能让我们再待几日吗?求你了娘亲,就几日……”

“不行。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池头不解地与紫苏对视,她说:“是相茹对你们不好吗?还是你们不喜欢住在那里?”

紫苏低下头,说:“没有……相如娘亲对我们很好,没有不喜欢……”

池头听到这里,了然地点头,说:“是因为想和娘亲待在一起?再等几日,从辜邬搬家之后,我们就可以一直住在一起了。”

池头说:“住在娘亲这里不方便,你们只用再跟着相茹住一小段时间,很快的。”

紫苏趴在她腿上半天没动,池头仔细一看,却看见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紫苏耸动肩膀,无声哭泣。

“到底是怎么了?”

池头感觉另有隐情,她拉起紫苏将她抱在怀里,擦掉她脸颊边的泪水,埋头轻声问。

紫苏转头,埋进对方怀里,胸腔震动说道:“相茹娘亲,她对妹妹们很不好。”

池头问:“她怎么对妹妹们了?”

紫苏擦了擦眼泪,说:“她不给妹妹们饭吃。她不喜欢她们哭,她们一哭就喂她们瞌睡的药,不让她们发出声音。”

池头皱紧眉头,她面容严峻,急切说:“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还有什么?”

“她也不让我照顾妹妹,我在家里,她会让我去洗衣服,如果不洗完就也没有饭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还说,如果我把这些告诉你,她就再也不让我见娘亲了……”

池头猛地站起身,她咬牙说:“还有吗?”

紫苏一边说,一边动情地哭,越哭越大声,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她断断续续说道:“还有……还有,我最讨厌,每次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她都会把妹妹们抱出去,那些奇怪的人会摸妹妹的手和脚,我还看到过,他们离妹妹很近,舔妹妹们的耳朵……”

紫苏露出她两条胳膊,上面布满暗红深紫的鞭痕。

池头头脑发胀,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曾经是多么信任宋相茹,才将孩子们交到她手中,甚至在临死前,唯一能信任的的人也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不敢看紫苏哀求绝望的目光,无法挽回的自责充斥心脏,她扶住桌子,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

怪不得每隔一段时间紫苏就要逃来一次,怪不得她如此不愿意回去,一想到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将孩子们推入火坑,她就无法抑制地恐惧起来。

这种可能的存在几乎令她疯狂……池头推开门,朝山下走去。

木屋。

宋相茹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她是戏班出生,不仅生的漂亮,身段也窈窕多姿,喜欢穿薄纱彩带的衣服勾勒身型,这几日孩子们不在,她脸上的妆容浓烈精致不少。

“今日怎么那么早…怎么是你?”

池头暗红的斗篷盖住脸,露出尖俏的下巴,声音低沉说:“问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吧。宋相茹,你不待在自己的房子里照看紫苏她们,日日待在外面?”

宋相茹目光躲闪,显然有些心虚,她说:“你有什么事?季言出去了,你要找他明日再来吧。”

池头说:“现在带我去看紫苏他们,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她们现在在哪?带我去看。”

紫苏她们在石洞里,宋相茹拿什么给她看?

宋相茹脸上浮现不自然,她说:“紫苏性子顽劣,我管不住她们,兴许正在哪个烧鸭店里乱花钱,你自己下山去找找。”

“啪!”

池头抬手一巴掌重重打在对方脸上,宋相茹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

“你!……”

“你想要的,名利钱财我承诺了,都可以给你,你就是这样善待我的孩子的?”

池头气得发抖,她闯进去大力将宋相茹撞在墙上,掐住她的脖子说:“这一巴掌,你记住,是为了她们打的。”

宋相茹被掐得面目青紫,她抓住池头的手腕,拼命摇晃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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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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