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顶着大红盖头,穿着大红嫁衣,满脸写满了不知所措,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跟随者流程开始拜天地,就好像这也是她想做的事。
“二拜高堂”
洛河朝前深深一拜,趁机想从眼角看身边的新郎是何人,可惜还是没看到脸,不过新郎的十指上,似乎缠了绷带?
元安?
她脑袋还没清醒,只想着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心急之下竟忘记了当下正在拜堂,伸出正拽着红绸的手去拉对方。
人群中传来小声的惊呼,司仪一句“夫妻对拜”将她拉回现实,而自己的手却同时被对方包裹住,熟悉的温热触感从掌心传递给她,她也多了几分心安。
他轻轻松开手,二人对拜,洛河耳尖和脸颊都热得发胀,隔着彷徨的红色盖头,却仿佛对方的目光烫在自己身上。
明明平日里都是自己主动,今日怎么感觉如此奇怪……
隔着盖头的世界满眼金粉,心爱之人就在身边,高堂之上父母双全,挚友知己前来道喜……这些组成了一个温暖如梦乡的世界,洛河险些耽于其中,忘记自己刚在牢中的险境。
洛河晃了晃脑袋,憋着满肚子的疑惑要问他,周遭的环境也跟着自己意识的清醒变得破碎起来,她努力想辨别周围人在说什么,却只能听见像蚊子一样的细语。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紧接着身子一轻,在众人的欢呼下,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大枣和花生洒在她身上,她隔着盖头被砸了一下,急忙将脑袋往他怀里钻。
他将她搂得更紧,侧身替她挡住了左右袭来的硬物,三步并做两步地跨入房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
房门咔嚓一声锁上,将屋外的喧闹声都隔绝在外,洛河有些紧张,但与先前在牢里的不同,随着那人走进,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和不现实感攀升,几乎打破了理智在脑中留下的顾虑。
如果这是梦,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元安在她身前停住,她紧张地几乎不能呼吸,她微微抬头,因为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隔着模糊的红布,想象着他的动作。
叮当。
红布揭开,洛河眼前的景象瞬间明朗,元安穿着大红喜服,衣袖用金丝锈着与她相配的鸳鸯纹样,他不习惯穿亮色,可他身段颀长,眼眸灼灼,总是衬出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好模样。
她看见他眼中的情动,热烈得如煮沸茶水的气泡,不可抑制地从壶底翻腾上来,而这一次,他几乎没有藏。
那是酷似猎鹰般充满野心的双目,除了臣服,还有暴露在外追捕到自己从属物的喜悦,像是巨浪缓慢退去后又一个猛扎将海滩打个稀碎。
“主上……”
她还没开口提问就被那人倾身将唇覆上,疑问,不知所措全被吞入腹中,元安在她耳边轻轻叫她名字,换来她身子轻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往日他将自己藏在乌云还唯恐遮住了她的太阳,如今他像是一场暴雨浇熄野火,电闪雷鸣全是他破冰而出的情绪。
洛河压住他的肩膀,想逼迫他冷静下来,但刚清明的意识像是被外界操控一样瞬间堕入混沌,几秒钟前的记忆无影无踪,几乎坠入一片纯白的炼狱。
她是谁。
这……到底是哪?
她的自觉像是在深谭中,面前的水波被她拨开又自发聚拢,短暂却有周期性的失明失忆像是一盏在眼前不停跳闸的白炽灯,在瞳膜上化开五彩光圈。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元安的脸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不可触碰,在万物坠入混沌旋涡的那一刻,她眼前弹出那道熟悉的蓝光——
“系统报错!请宿主尽快逃离……世界正在崩塌……&**@#”
“系统报错!请宿主尽快逃离……世界正在崩塌……&**@#”
“系统报错!请宿主尽快逃离……世界正在崩塌……&**@#”
……
这句话像电脑刷机一样在眼前不断重复,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片乱码,洛河刚抬手穿过屏幕,屋子周围的环境再度浮现,元安将她紧紧抱住,力度之大似是将她揉进血肉里。
“别走……求你。”
现实的触感再度回归,洛河感到肩上衣料湿了一片,元安靠在她的肩上,紧紧抓住她后颈的衣服。
“别走……我错了……”
洛河呆滞地看着身前的人,肩上的凉意穿透神魂,她无意识地举起双手,虚环着他,心上像被碎石砸出了无数小洞,朝外透着冷风。
她想起来了。
所有的,前世的,记忆,她都想起来了。
当年万疆门一役后,翉笃天命归所,她作为受封最大的女神使,受封邑,赐皇姓,得郡主之位。
相反,对于副署军队空生,这一只隶属神教的利刃,却正因内部功劳分封不明,迟迟无法择出一首领。
于是她决定,为了纪念万疆门的胜利,每隔三月在万疆门举办斗兽比赛,胜出者便承担空生的领军之责,只是这般如此轮换,新首领总不能服众,而每个手下又都盯着这个位置,希望尽快参加下一场斗兽角逐。
她也听之任之,将这斗兽比赛的时间,从每三月一次,改到两月,一月,最后半月……乃至十日……
第一次初尝权力的味道,就被送上了顶端。她不允许斗兽场上留活口,不允许异教徒出现,她举国之力修建神庙神像,贫穷之地只要求修头像,富裕之地便要金身玉雕,或坐或卧……
为此,劳民伤财,累死无数……
她在神庙中讲学教书,用道义理念困住那些闲言碎语,她教读书写字,更驯服人成为一个翉笃信徒。
而她的第一座神庙,名为’明灭堂’。
但培养学生的速度远赶不上民间的议论的速度,很快新的神教出现,他们快速吸收新鲜血液,沿着长野扩张,扬言明女神已死,要沿着万疆道,打上天上城。
她说:“血祭。”
她坚信只有最痛苦的牺牲才是信仰的写照,她要求所有上阵的使徒亲手献上自己的家人,用火把和香油点燃家眷脚下的稻草。有人想要杀死她们减轻灼烧的痛苦,也被洛河一并打发,逐出空生。
她将空生定位至高无情所,这是作为一个翉笃的战士,最高的荣耀。
……
洛河痛苦地闭上眼睛,向后躺倒在大红的婚床上,入眼的红绸像是跳动的火花,自己身上的嫁衣却仿佛象征着翉笃的红斗篷,将她神使的命运钉死在火焰里。
原来她就是池头……原来她才是一切一切的罪恶根源……
但是。
最可疑的是,在系统给她更新的记忆中,却仍根本没有提到元安是谁,好像这个人与翉笃根本没有关系,又像是被故意从她的整片记忆中扣除,让她始终无法猜对前世的元安做了什么。
作为她当年的左膀右臂,他是怎么从一个丹青师转变为杀人不眨眼的空生首座,在她一次次做错事下错决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洛河虚抬着的手臂,总算落到了身前人的身上,她沿着他的脊梁一路向上,手指抵在对方最脆弱却毫不遮掩的后颈。
所有的答案都在他身上,一切的开始是他,一切的结尾,最后的真相,也逃不开他。
她推开他,扶住他的肩膀。
“你……”
二人目光对视,她再次愣住。
此时他的眼神与先前的又有了些不同,像是昏醉迷离,红晕从他眼角漫开,一直延伸到耳根。
他们什么时候喝了合卺酒?洛河皱眉,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二人进来不也才一两刻钟的时间,自己难道不是一直坐在床上?
她扭头朝元安身后看,却见桌上确实摆着两只玉杯,靠床的那只杯沿还粘着口脂,应该是她刚刚用过。
这一切实在是太乱了。
“元安,”洛河直视他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在牢中的事吗?是什么时候……”
她撑不住他的重量,直直朝床上倒下去,元安澄澈的双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的吐息间全是酒气,一动不动地趴着。
“元安……”
她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他像是累极了,眼下分不清是乌青还是睫影,任她如何唤他的名字都没有反应,洛河叹了口气,吃力挪到床另一边,等他醒来。
夏夜闷热,洛河来来回回做了好些个七零八碎的梦,耳畔时而传来蝉鸣,时而传来流水声,蚊虫飞蚁烦扰不堪,她意识沉浮,几次清醒过来又再次睡去。
一片黑夜中,她抱着被子转了个身,展露在外的胳膊触碰到某人因醉酒而滚烫的脸颊,洛河被烫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
不对。
她身上的繁琐厚重的嫁衣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常服,柔软的白色衾衣汗湿,颊边头发凝成一缕缕,月光流转照耀下,屋内婚典的红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床杆边的青色纱帐,熟悉的博宝阁,梳妆台,和床脚立起的大面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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