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禾美美地吃完一顿饱饭之后,才开始起身行动。
柳容与看了一眼刚刚起身又在临走前狠狠灌了一杯茶的苏禾,被他这种不紧不慢、成竹在胸的架势给笑到了。
听柳容与笑出声,苏禾放下茶杯,问道:“六哥在笑什么?”
“只是看禾老弟如此从容不惊,很是令为兄放心。”
苏禾总感觉柳容与这句不是什么好话,奈何又没什么证据,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道:“六哥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尝尝对面的茶如何,卫泾,走!”
一进对面酒肆,苏禾便看到了那几人正坐在大堂中央,谈笑粗犷,很是扎眼,如果这几人就是她要抓的人,那么这些人的防备心如此之低,对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
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一招手,店小二变过来了,“客官想来点什么?”
“一壶热茶二两酒,半斤酱驴肉。”
“好嘞客官。”
苏禾又拉住店小二,故作害怕地悄声问道:“小二,你可知中间那伙客人是做什么,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小二见苏禾犹犹豫豫地吐出这两个字,俨然一副畏惧的模样,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几人,见他们并未看这边,也悄声道:“客官莫怕,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他们应是替人运货的脚夫,只不过是气势吓人了些,倒也正常,这几年山贼多,我要是做买卖,也愿意雇这种人帮工。”
听到“运货”这俩字的时候,苏禾跟卫泾对了个眼神。
苏禾随即露出一副放心的神情,“那就好,我也是做点小生意,生怕遇上歹人,多谢小二。”
待小二走后,苏禾看到那伙人吃的也差不多了,其中一个偏瘦的人想要走,“老大,我们吃得差不多可以走了吧,这里人多眼杂,总归不好。”
坐在桌子中间的壮汉不耐烦道:“别烦老子,喝得正开心呢,你瞎操心什么!”
旁边的几个人也开始附和,“就是,大哥怎么做你跟着就行了,废什么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哥,咱们毕竟是替别人出来运货,万一有什么状况,误了事,那位咱们可惹不起!”
此话一出相当于火上浇油,立马有人怼道:“我告诉你,别扫兴啊!再说一句,你就别想捞到一点好处!”
苏禾则敏锐地抓到了信息,“卫泾,你先在这,我需回去和六哥商量一下。”
柳容与本来正在望着窗外出神,模糊的眼眶中便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定睛一瞧,是苏禾,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往他这来,他有预感,不是什么好消息,否则苏禾不会是这个状态。
眼看着苏禾进来,他巡视了大堂一圈,见没有异常坐下的一句话便是,“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刚才偷听到,他们也是替别人运货,听他们的意思,背后那位人物,不是他们能惹的。”
柳容与想了想,问道,“禾老弟确定了他们是我们要等的人?”
苏禾面有所思地答道:“**不离十吧,我问了一下店小二,他们看着像是帮人运货的脚夫,可哪个脚夫会用马匹帮人运货,且他们身上那股子土匪气息不是能掩盖住的,想必六哥你也注意到了。”
“是的,结合你说的来看,这伙人的目的远不是走私军械那么简单,不如我们现在回去,和他商量一下怎么办?”
“正有此意。我们分开进城,卫泾会在这盯着。”
说罢,他们便起身,苏禾走到对面酒肆,吹了一个鹧鸪鸟的口哨,卫泾向窗外看来,苏禾比了比手势,便纵马疾驰而去。”
一路上,苏禾不可避免地想了很多,在胡思乱中便回了都督府。
苏禾下马,看到门旁小厮,“都督在府中吗?”
“在的。”
苏禾听此直奔书房,连门都是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一应,她推门关门一气呵成,动作之急让谢筠懵了一瞬。
“有什么急事吗?”
苏禾大口喘着气,这一路疾驰而来,根本顾不上太多,见到他案上有壶茶,倒了一杯便牛饮而入。
谢筠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有什么事也慢点,反正眼前也解决不了。”
苏禾捋顺了气息,道:“都督,这件事很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待苏禾将自己听到的内容汇报给谢筠,柳容与也进来了。
“柳大人请坐,今天辛苦了,刚刚苏禾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柳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目前看来,这伙土匪也是替别人运送,那么能联合土匪且能其畏惧的,整个宣化府也找不出几个。”
谢筠沉默了一阵,苏禾见此又默默倒了一盏茶递给柳容与,“柳大人请。”
突然改回来的称呼倒是让柳容与感觉有些怪异,他碰了下温热的杯盏,道:“多谢。”
谢筠看了一眼苏禾的动作,缓缓道:“我想起一件事,知府门口闹事那天,柳大人和彭直一起来的,他那天来的目的我以为只是单纯想要绊住我,现在看来并非全是如此。”
“彭直那次来和都督谈了什么?”苏禾忍不住问道。
“那日,柳大人先走了,之后彭直便表示,朝廷要整顿军屯,他是主管宣化府的,先来和我打个招呼,不日便会开始展开清查。还说,这次整顿是早就计划要做的,其他州县已经开始了。”谢筠眉头深锁,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苏禾见他表情微蹙,细想之下浑身战栗,这次整顿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我朝施行军屯制度,军队自耕自种以确保粮食供给,然而渐渐地,各地军官开始了土地兼并,很多士兵沦为了“佃农”,情况之严重几乎蔓延了边境各地。
据她所知,云州城自谢筠父亲治理时期,便在自己辖区范围内整治前任长官的留下的土地兼并问题,经过他们父子两任的治理,云州城的问题才渐渐有所好转,可是别的地区,谢筠便无权管辖了,所以问题也严重很多。
而一旦开始这种没有试行的整治,虽然能够缓解士兵的生活,却也直接损害了各地军官的利益,相当于从人家兜里直接拿钱,没有谁会眼睁睁地坐视这种情况的发生,那么可想而知,各地方反对声浪只会越来越高,会不会发生什么,没有人敢保证。
柳容与一脸担忧,语气沉重,“那么这次走私事件的最坏结果,很有可能是……将官暴动。想来能提出这项政策的人,也只是把这当做一项政绩而已,根本没想过边关底层士兵百姓的死活。”柳容与的语气里难得地带着愤恨。
那四个字仿佛是一柄千斤重的石锤重重地砸在三人心上,一场风暴可能马上就要席卷而来。
虽然柳容与没有明说,不过苏禾大概能猜到,提出这项政令的多半是在深宫里搅动风云的那位权宦。
可笑的是,瓦剌还没有侵入边境,内部却在无声地开始了一场动乱。
苏禾抬眼看了看谢筠,只见他眉头虽然还是微微蹙着,眼神里却带着思考,苏禾见他有自己的考量,便顿觉踏实了一点,又看了一旁的柳容与,他亦是满脸的忧虑。
“这政策看着利好,可问题的关键所在是如何实施,像他们这样想要一蹴而就,最终只会难逃反噬。”谢筠好像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继而又道:“这政令推行的这么快,我甚至没有听到六部九卿反对的消息,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谢筠突然抬头,看向柳容与,眼神略带着打量,“柳大人,你这阵子虽然在云州,吕尚书就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苏禾和柳容与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他,苏禾还在思考谢筠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容与已经率先开口,“都督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说吕尚书有意纵容政令的推行?”
“他是六部之首,推行此事会有什么后果,他岂会不知?”谢筠加重了语气,字字都是质问。
柳容与亦是不让分毫,回击道:“老师做不出这种牺牲劳苦大众只为打击政敌的事!”
“但愿如此!”谢筠看似相信了,心底里却无比清楚,劳苦大众对于生活在高层的官员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百姓过得有多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位置旁边不能有他人酣睡。
苏禾站起来,端起茶壶为他们二人各添了一盏茶,“都督、柳大人,此时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事,接下来怎么做,终究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拿出个办法来。”
与苏禾对视了一眼,谢筠松下自己紧绷的神经,缓了缓道:“现在看来还是要先抓到这伙人,不过,却不能按照以前的行动方案了,需得将那个隐藏之人揪出来,苏禾,这件事还是由你来做。”
“不过,都督,我还是希望柳大人与我配合,云州军中里应外合的那个人也不能放过!”
“自然,盯人的事我会再派人,柳大人,刚才多有冒犯,见谅。”
见谢筠软了语气,柳容与也不再说什么,“无妨,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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