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商老板也不慌了,就这般静静瞧着他。
“靠,他怎么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跪!”
这种情形足足维持了两三分钟,直到刹车响起,谢大少向外一瞅终于救星来了。
他不紧不慢的起身拍拍膝盖那不存在的尘土,顺便一脚合上了日记。
“商老板,我就不多留了。”
没等人回答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叫人丢脸的地方。
商怀如倒也没叫这插曲影响,看了看他那手表乐呵呵的准备去取新订的戏服。
说到这个手表啊,商怀如不知哪个戏迷送的,可是害惨了一众人,他每日最热衷的事儿就是站在戏院后台瞧着那手表走针,说着什么戏是天大的事,不能迟到。
每每晚到的人都得叫他说上好一顿,这群人也是为了偷懒什么法子都用的出来,整日做吃山空,时不时纠出老班主留下的东西闹一闹。
锦绣阁掌柜无奈看着眼前这个正在用放大镜一点一点瞧着戏服的人。
方才他一直再劝却也毫不起作用,还被这人嫌弃聒噪。
这戏服是苏绣的造价不菲,制造过程是耗时又费力,这但凡要修改就要从头再来,虽说验货是常理,可拿放大镜贴在上面看就不对了吧!
“掌柜的,您瞧瞧。”
正想着呢就被一阵呼唤打断,心下暗道不好,认命的闭了闭眼,堆起笑走过去。
“这怎么有线头!”
看着商怀如煞有介事的样子,掌柜的连忙拿起放大镜,盯了一会后满脸问号。
“商老板这……在哪啊?”
商怀如接过放大镜给他指了指,他学着商怀如的样子趴上去瞧,定睛一看就是个丁点大的线头,心中的弦松了松。
“商老板啊,这有个线头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是这么大小的,这要是不拿放大镜瞧都找不到,更何况戏一开场底下的座儿们离得远就更看不到了。”
“这毕竟也是我们的疏忽,不如这样,这件戏服我给商老板打八折怎么样?”
他听的眉头越皱越深,俊俏的面容上满是不悦,不过他还是眼中含笑的瞧着掌柜。
“话不能这般说,我扮的是杨贵妃,您见过哪家贵妃穿带线头的衣服,总不能因为座儿瞧不见就糊弄吧,我商怀如也不差钱,就算是加价您也得给我换新戏服。”
这商怀如哪是不差钱啊,除了养着那个戏班子日常花销,余钱全用来置办这戏服和头面,说着什么——要是衣服头面都弄虚作假,戏又怎能成真呢?
身着青衣的他看着应是如春水般柔和,因着常年身着病气更觉温和。
此时掌柜却是有口难言,看着他这副做派,这翻气度,竟叫他窥得几分死心眼或者说是不讲理来。
“商老板,这……我要联系一下我们东家。”
这边接到电话的谢共秋懵了,不知是应该吐槽这么点大的事儿要找他,还是说这人故意挑刺。
刚下车没多久又坐了上去的他郁闷极了,胳膊撑在车窗前百无聊赖的盯着沿途风景,锦绣阁离司令府道也不算远,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看着眼前“挑刺”的人,他再次沉默了,“怎么又是他!”可看到他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商老板……这是?”
商怀如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一身,正巧与进门的谢共秋撞了个满怀,闹了个大红脸。先来的是商老板身上饼干的甜香气,估计是刚放下吃食便来了。
谢共秋故意的张开双臂,看着怀中的人,那斯一直压着的匪气也放了出来心下一动将话头转了个弯。
“投怀送抱?”
“谢少爷说笑了,不过是个小插曲,今儿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少爷真是抱歉,不过……”商怀如为人处事一向这样,先给予温和态度再提出态度需求来,叫人无法怪罪。“我对戏服向来珍重,谢少爷总要给个说法不是?”
他瞧了瞧桌上摆着的戏服行吧这些知道为什么要叫他来了,牡丹领,金凤衿,万缕捻金线绣尽大唐春色。连他这不懂行的人都一眼看出了造价不菲。
想着商怀如一个唱戏的就算是再红也不至于这么大手笔吧……
“掌柜已经将商老板不满尽数与我说了,不知商老板想如何?”
“谢少爷既然问,那我便直说了,不怕少爷恼,我想重做,不过也是麻烦东家,我可以加价。”
在商场上游走那么久,能一个人撑起偌大的集团,谢共秋还是懂得的,要是今儿真加了价那锦绣阁名声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不必,错在我,怎能叫商老板加价呢,只怕别误了您的戏才成,这般吧,按事先说好的戏服重做另外给商老板八折怎样,也算与商老板交个朋友?”
这会儿轮到他不解了,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神色,发现是认真的后才点点头应了。
“谢少爷既如此,那怀如便多谢了。”许是扮女儿家久了他竟下意识行了个万福礼,谢天写地谢共秋没发现……“诚邀少爷来瞧一瞧这出戏,无论您来与不来包厢都给您备着。”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懊恼拍头,许是忘收力硬生生多了个红印,给谢共秋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心中直呼商怀如“狠人”对自己下手一点都不心软。
商怀如匆匆离开,到了大华戏院难免叫小卿一阵唠叨。
“你说你,戏服没拿到就罢了,怎么还误了时辰。”一遍给她穿戏服一边嘟囔,他也不恼就乐呵呵的,看的小卿火更大了些。
见商怀如还想拿一旁的吃食,愤愤的拍了下他的手,“今儿是吃不得了,你快上妆。”
他只得幸幸手回手,不过还是趁机向嘴里塞了口,只能说商怀如在小卿面前简直像个孩子。
今天商怀如戏不多,下了戏台妆都没来的急卸,匆匆的往外跑,留小卿在后面喊。
“小卿我好饿,妆我到了那边再卸。”
秦淮馆他高兴的找到店小二说要老三样,“多的就算给的打赏了。”
想到往日他的做派,不由得拉住他衣袖,“可千万别喊是我给的。”
这边手刚放那边便喊,“得咧商郎打赏五分,叫别喊。”
小二的这番操作叫商怀如无奈,下一顺馆里的人就将商怀如围了个密不透风,
“商老板来一段呗!”
“是啊商郎,都好久没见你了。”
“去去商老板来这是吃饭的,咳咳商老板最近我学了一段……”
商怀如为人和善,平日里他说话语速平缓,声线清润温和,从不急言厉色。即便是拒绝,也婉转得让人生不起气来。与那些粗人也细声细气,使的那些人爱他爱的紧。
周边不乏有人边吃边说,他本就饿,给商怀如好一顿馋,那人见他盯着自搁饭碗瞧,便哈哈大笑。
“大家快别霍霍商老板了,人妆都没卸就来了,这不是饿急了?”
人群吵嚷着回了座位,不乏有人喊着商怀如填饱了肚子再给唱,无奈他也都一一应下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吃食,见还是方才那伙计,商怀如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哎呦商郎貌美这玩笑似的一眼倒给人品出来几分风情万种来,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向他笑了笑,那意思分明是——对不起不过我下次还敢。
饭菜到了肚中商怀如才觉活了过来,见他吃的差不多,那群人又围了上来。
“商郎,来一段呗,大伙也不挑,全凭商郎嗓子。”
他这次没再拒绝,含笑应了下来,给众人来了《浣溪沙》中一段,叫好声就没断过。
甚至有人高喊:“商郎嗓碎玉镶金,听者如遭凌迟之美!”
被闹的唱了一段又一段众人方才作罢,意犹未尽的散了,角落里一醉鬼兴冲冲的盯着他。
从下台倒今方才得空卸妆,总觉背后有目光炽热的盯着他,没多想觉得应是戏迷。
不料那人却给他塞了个戏本子,随后来的是一阵酒气,他是厌恶酒气的缘由嘛还得从一段不好的回忆说起,今儿且作罢。
虽如此他还是好心气儿的看了看本子,脸上被惊的满是羞愤,此人所作戏词与笔触是精妙的,可竟然是个淫戏。
他恼火的将本子塞回给他,“这戏怀如怕是唱不起!”
怎料那人竟应向他手中塞戏本,“商老板啊,我这戏就是为你写的,我听过你的戏,是极好的。”说着那人还打了几个酒嗝。
被这种人夸耀商怀如恶心至极,他愤怒起身,这下也叫他看清了那人的脸,也将人认了出来,这人是裴清友的小孙子裴家排行三的少爷人称——裴三爷。
这人怪的很,分明惊才艳艳名动江南,早些年间还留过洋,前途无限好,不知怎的有人传是因为疯了,后四处写淫戏这戏还专为商怀如所作,说是瞧不上别人,光是这人给他当面递本子就不下三回。
开始还好言相劝,到后面摸清了这斯无赖的性质便是再无好脸。
商怀如的愤怒直达眼底,似要将眼前人拉进来焚烧个干净,他拿着戏本转了一圈,终于寻到了个火盆正巧还燃着不知是那位客人留的,忘了灭。
他直直的朝那走去,将手一扬把戏本扔进了火盆。
“裴三爷的戏怕是脏了我的台!”
说完便转身走了,裴惊墨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俨然无了方才无赖,他看了眼将要烧尽的戏本,又瞧了眼商怀如离开的地方,竟然笑了,果真是个疯子,他的眼底涌现复杂神情,不过转瞬便消失了,又变回了那副无赖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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