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卫棠也怔了,好在张松龄是顶机灵的人,过去让按着她的两个小太监松手,然后又低声对卫棠说:“去罢,到陛下身边去。”
卫棠依言而行,还没忘记把地上的山茶花捡起来护在怀中。
周呈衍睨她一眼,笑意一闪而过,看向知檀时,又是素日的冷清慵懒,“朕忽然想起来有要事需与大臣相商,有劳嬷嬷同母后说,过两日不忙了,朕再来陪母后用膳。”
知檀劝道:“陛下,龙体为重,太后娘娘特嘱咐御膳房添了几道药膳,还请陛下用一些再回乾兴宫。”
周呈衍摆了摆手,淡淡道:“回罢。”
随着张松龄的一声“起驾”,知檀只能无奈地与萧选侍在后面恭送。卫棠跟在龙辇之旁,一步一步走到了乾兴宫,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带着怎样的神情,只知道见到在帝王面前卑躬屈膝的冯忠时,她露出了一丝冷然笑意。
冯忠显然也没想到卫棠会跟着御驾回来,撞上那笑容时差点兜不住,抓心抓肝地想去问问吧,却被张松龄推出来。
“有点眼力见儿,这时候,陛下身边不需要人伺候。”
冯忠咬咬牙,问:“师父,这小宫女不是闻箫阁的么?”
张松龄笑着道:“有人天生就是富贵命,宫女这一茬,以后不要提了。老老实实等在这里,只怕待会儿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办呢。”
果然陛下用了午膳后,就下令将仪华宫东侧的映莲轩收拾出来,另外让内务府拨了两个服侍的人在里面等待。
一整个下午,卫棠都没有从勤政殿里出来,人人都揣测这小宫女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哄得陛下将她留在身侧,唯有张松龄进去奉茶时,瞧见卫棠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十分认真地磨着朱墨,而陛下翻着奏章,不曾多关注她一下,满屋都散着山茶的香气,倒是静好的模样。
夕阳西斜,周呈衍抬起头,从窗外洒进来的光束,正好照在卫棠的侧脸上,越发显得肌肤如羊脂白玉,连带着耳垂都有些透明似的。
周呈衍搁下手中朱笔,骤然松懈,喉头轻轻滚了滚,抬手道:“过来。”
卫棠的注意力全放在砚台上,闻言像是受了惊吓,抬起头,一双眼眸里都是娇怯,“陛下?”
周呈衍极有耐心,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过来。”
卫棠深吸一口气,走了几步,自己的手便落在了周呈衍的掌心中。
她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害怕,“陛下,奴婢从不敢这么想。”
“你这双手往后不要再做粗活了,好好养着,上头的茧子很快就会消失。”周呈衍轻笑一声,故意去盯她的眼睛,“你愿意么?”
本以为她还是怯怯,谁知过了片刻,她张开自己的手,慢慢握住周呈衍的指,“奴婢愿意,奴婢……想听陛下的话,想一直在陛下身边。”
周呈衍又笑,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朕身边人很多,你做个磨墨的宫女,也可以一直在朕身边。”
卫棠恬然一笑,软软地说:“能为陛下磨一辈子墨,也很好,其实奴婢很喜欢看陛下批奏章的样子。”
“嗯?为何?”
“奴婢是眼皮子浅的人,一想到大晋的江山就在陛下手里,而陛下写的每一个字都庇佑着大晋的子民,奴婢这颗心就跳得厉害。”
“大晋的江山。”周呈衍勾着嘴角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手背,目光微动,声音沉哑,“好了,朕会让张松龄打点好。”
卫棠的脸红了,“陛下……”
周呈衍松开她的手,喊来张松龄,嘱咐了两句,卫棠便跟在张松龄身后出了勤政殿。
之后的事情,全都有人安排好,卫棠不曾被这么多人服侍着用膳、沐浴,但她告诉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迎上去,好好地走至终点。
清昭殿里燃着上好的香,是卫棠素日不曾闻过的,宫女过来为她换上轻薄的寝衣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卫棠拢了拢衣衫,看见屏风后隐隐约约的人影,一步一步走过去。
周呈衍抬眼看了看她,慵懒一笑,“紧张?”
卫棠轻轻咬了咬唇,答道:“陛下,奴婢不敢欺瞒,是有些紧张,奴婢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呈衍伸手将她拉直身侧,抬起她的下巴,“是朕疏忽了,没有给你安排教引嬷嬷。”
说是“疏忽”,可他眼里戏谑的光芒分明表示,他是故意的。
卫棠红了脸,小声说:“那……陛下教奴婢吧。”
周呈衍有些讶然,复又笑,“什么?大声些说。”
卫棠鼓起勇气,抬起眼,认真道:“奴婢什么都不懂,所以请陛下教奴婢。”
周呈衍看着她的脸颊越来越红,似乎眼里都有了羞怯的泪意,却还是那样坚定地望着自己,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就想将这懵懂的小人儿,好好地欺负一番。
声音微哑,他解了卫棠的寝衣,“他们都叫你棠儿?”
卫棠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句话忽然绷断了,眼圈骤然一红,刚想说什么,周呈衍已经欺身下来,将她笼罩在铺天盖地的帝王气息中。
小宫女什么都不会,可什么都不怕,铆足了劲儿要“学”个明白,周呈衍便欺负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直到听见卫棠软着嗓子求饶,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卫棠柔若无骨,靠在周呈衍胸膛,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陛下,奴婢不能宿在清昭殿,但眼下这幅样子,实在是出不了门……”
“是啊,出不了门,那怎么办?”周呈衍闭着眼,嘴角勾起笑。
“要不……要不唤个宫女进来帮奴婢收拾一下,奴婢自个儿回闻箫阁就是。”
她似乎有些惶恐,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划着周呈衍心脏的位置,周呈衍觉得有些痒,一把将她的手握住,“还回什么闻箫阁,也不许再自称为奴,乖乖呆在朕身边,别乱动。朕睡了。”
卫棠好一会儿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直到听见周呈衍的呼吸渐渐平复,才低低地唤道:“陛下。”
“嗯?”
“陛下可唤嫔妾‘阿棠’。”
周呈衍顿了顿,懒懒地问:“是不喜欢‘棠儿’么?”
“家里人都这么喊嫔妾,嫔妾自然是喜欢,但陛下对嫔妾而言,是不一样的。”
卫棠静静等待着,听到周呈衍随性地答了句“知道了”,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清昭殿里陷入了沉寂,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周呈衍要上早朝,才有了动静。
卫棠服侍王贵人时早已习惯,起床的那一刻就神思清明,这会儿也跟着张松龄一起给周呈衍穿戴。临出门前,周呈衍带着笑意,在美人儿耳边低语,“今晚还来学。”
卫棠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偏要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应承道:“嫔妾……一定努力学会。”
这样的态度很叫周呈衍喜欢,他轻笑两声,转身出了门。
殿内立时安静下来,不过很快就有位长的宫女进来,先行了一礼,跟着笑眯眯地对卫棠道:“恭喜小主,奉陛下口谕,小主已被封为正七品良人,赐住映莲轩。奴婢画屏,是在这里侍奉的宫女,张公公安排奴婢为小主梳妆。待会儿奴婢会陪着小主去玉宸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再引小主去映莲轩。”
她絮絮说了许多,卫棠还有些懵然,“正七品良人?”
画屏道:“是啊,素来宫女晋封,都是自从七品采女起,小主这般,足见陛下对小主的偏宠。”
卫棠却抿了抿唇,“多谢嬷嬷吉言,今日匆促,不曾有所准备,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画屏客客气气地笑:“小主不必挂怀,奴婢能服侍半日小主,也是缘分呢。”
清昭殿里的人,自然都已经活成了精,卫棠顺着道:“是啊,还请嬷嬷多多提点,我头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去玉宸宫,还是要谨小慎微才好。”
画屏听了,将手中坠着珠玉的步摇换了个素净些的银簪,温声道:“小主待会儿再换上水绿或月白的衣裳,就不惹眼了。”
卫棠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又迟疑地问:“昨天宫中可都传遍了?”
画屏的神情肃然了些。
正如卫棠所说,宫里那么多双眼睛,每天就只盯着乾兴宫里的这位,自然从万寿宫外开始,事情就如同泉下暗流般,迅速地传了出去。
身处高位的妃嫔都知道陛下收了个宫女,一下午连勤政殿的门都没出,侍寝后也没让人离开,着实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龙榻之上,不是人人都可以留,照周呈衍从前的习惯,除却皇后,便是毓祥宫流云殿里那位贵妃娘娘才有资格陪伴,其余人偶然留一宿,都觉得是天大的恩赐。
一个小宫女,还不知什么出身,何德何能?
大概是因为好奇,这一日给皇后请安,众妃嫔们都去得格外早。
卫棠到时,玉宸宫瑶芳殿里已经坐了十余人,连带一旁侍奉的宫女太监,无数目光探过来,而其中的一道,似乎尤其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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