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落进白雪来,剪裁悲喜,他们在神像下言诉无关紧要的悲欢离合。
雪落尽时,满塔的白玉堂只剩玻璃镜上这一朵。墨绿的藤蔓石化,化成神像的一部分我,更加贴近祂的躯体。
祝无忧心中一忧:“我在雪堂前见过这种花,克劳德对它们照顾有加,每次日常祭祀回来时,他都会把自己和他关在一起,莫非……”
统子又坐在他肩上,用猜测的口吻说:“藤蔓死去之后依旧缠着神像,兮岛幻境的突破口,估计在这花朵上。”
“我觉得不然。”
“但是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找机会出塔,有很大的可能,塔内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流逝一致,我们在里面待了太久,再不出去,他们会怀疑的。”统子鲜少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祝无忧撑着下巴思索片刻,试着重新走到玻璃镜上。塔内的白玉堂尽数落败,塔尖的鹦螺石也灰暗失色。
再抬头望时,他在鹦螺石下,看不见兮岛和自己的影子。
那朵采颉而下的白玉堂稳稳当当在原地,忽然之间和他沐浴到同一轮辉光。
玻璃镜四周涌出气泡一般都亮光,光晕渐渐往上爬,在半空出现交集点,一个鸟笼状的光塔困住他。
统子双麻痹,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我们不会要变成石像吧小猪,小猪变成石像是小猪石像,我是兔子石像……我们的组合叫做猪兔同笼,但是我们只有两个人,没有人给我计算,我们也不会被人记得。”
祝无忧冷笑,嘴角抽搐了一下,“少说点冷笑话,才刚刚下过雪,小心一会儿被冻僵了。”
“可是我真的害怕嘛!”
“未知最能挑动一个的人的心,静下心来好好想办法,不急……”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到衣服上,在漫天雪地里成了落汤鸡。
不一会,他的目光落在残存的白玉堂上,眉角一动,眼睛放光,得意的轻哼了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车到山前必有路,统子,你且看着好了。”
说罢,他动身去捡地上的落花。谁知身子刚一动,漫天弥散的光遁形,变成一把把尖锐的金剑,将他周围方圆几米的玻璃镜堵住。
他像是被卡在模型片里的模具,头颅四肢被打印时的短杠封锁住,需要外力才能破解。
统子屏住本来没有的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只能用传送波语音道:“怎么办才好?肯定是岛民发现了我们的计划,现在一事无成,反而打草惊蛇,我们的人生还能失败到哪里去?”
祝无忧开口:“ooc了吧,原来机器人也会惊慌失措。”
金剑刺破他的皮肤,一点血液顺着剑锋流淌,百转曲折,绕过了山路十八弯,最后滴在白玉堂花上,染红了花瓣。
统子眼睛瞪圆,不敢相信,“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难不成在来这里之前,你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
回答的话还未出口,那度染血的白玉堂突然迸发,像压缩海带遇见了水,膨胀出新的枝丫。发芽、抽枝、新蕊绽开……
柔软的枝条攀上金剑,雪白的花蕊消泯光笼,他们所处的笼子很快消失殆尽。漫天的白玉堂好似海浪,转眼间,将整个高塔围攻。
“神像上又被藤蔓缠住了呢。”祝无忧走到墙边,一只手抚摸上白玉堂的枝条,“统子不觉得这和某种场景很像吗?”
统子蹲在玻璃镜上,兔爪子玩弄着那朵焉落成雪的花,真花成雪,不久之后被它掌心的温度融化。
“你在雪堂时候,有没有听克劳德讲过这位神的姓名?祂从何处来,又能保佑人们什么?”
祝无忧沉思半晌:“未曾,会不会是自然崇拜?岛上的洪水传说甚为流传,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禁锢神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岛上根本就不存在神明。”统子跳回她的肩膀上,兔爪子已经被雪水弄湿,“毕竟我观察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们有半分祈祷虔诚的模样。”
统子上兮山前,曾经在山下的村庄里巡视了一番。大部分岛民老实本分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太阳与月亮,忙着农活与耕织,甚至出海都是少的。他们似乎习惯了安定的生活,全然没有海洋文明的冒险精神。
祝无忧:“还不能确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再说。”
统子扯了一下他鬓角的头发,趾高气昂道:“小猪你知道出去的法子吗?不会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和克劳德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确实不是一次两次,是三次四次了。”他调皮回击,“其实很简单,站在玻璃镜上便万事大吉了。”
他移步到玻璃镜上,脚不停在镜心偏西侧,把克劳德给他的鹦螺石放在脚边。
电光火石之间,鹦螺石溶解玻璃镜,石头像是装了马达一般,在她脚边画了个小圈,熟悉的金光从圆圈边缘冒出,缠住他的双足。
统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见金光的一瞬间,窝进了祝无忧的衣领里,只留一双小眼睛观察周围。
统子QAQ:“快点告诉我,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方法的?”
他有些得意,又有些无奈,一把把统子从衣领上薅出来,耐心解释道:“你踩到我脖子上的裂痕了有点疼……”
“我不是故意的。”
“在放完花以后,我就用这个方法试过了,我们应该是碰到了其他的禁忌,所以第一次失败了。”他扶了扶自己的肩胛骨,声音小了许多,“所以,白玉堂是带我们离开兮岛幻境的……重要东西之一。”
统子戳了下他的脸蛋,“很疼吗?”
“还好,这件事莫要再提了。”对于旧事,他的态度一向如此,像是草履虫趋利避害,无人爱重复不幸的昨天。
玻璃镜上的金光闪烁,镜下的海面一卷风浪过,灿白的细浪一阵阵吹向沙滩,仿佛下一秒,洪水会从天而降,吞噬兮岛。
“一会儿我们会下坠到海面上,统子你记得抓紧我的衣服,掉进海里会有鲨鱼的。”祝无忧再三嘱托。
统子点头如捣蒜,兔爪子勾住他的衣裳,忽的一声,无尽的海风向上翻涌,鼓风机一般吹乱他们的组合造型。
“不行了,为什么还不下坠,我要撑不住了……”咻的一声,统子被风卷到玻璃镜下。
一切发生都在猝不及防间,祝无忧抓不住下坠小兔子,任由自由的风,带它远离高塔的束缚。
他半跪在地上,液体形的玻璃越捶越硬,好比非牛顿流体,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他身上:难道又要被困在奇形怪状的幻境中吗?
“是我,不必害怕。”
祝无忧停下动作,愣神回眸一望。
塔尖的鹦螺石光耀回返,落下的浅光中和红发的灿烈,恍惚一瞬间,神像挣脱硬石外壳,在他面前伸出友善的手。
“姐姐,别来无恙。”
“你的小伙伴嘴巴碎了些,我让他先行出界,放放心,它不会收到伤害的。”
祝无忧迟缓半分,轻声回应一声“嗯”。眼前的人总是在特殊时候出现,来无影去无踪。见人著物,第一印象留存最深,她给他留下的是捉摸不透。
小盏探身前倚,问:“怎么样,小家伙你有没有去矿坑里敲过?”
祝无忧尴尬抠了抠自己的脸:“并未,中间有事耽搁了。等回去之后,一定抽出时间去看。”
他对眼前人的了解尚浅,不敢轻举妄动,拖延症又大行其道,排期只能一推再推。
她礼貌不失风度地应了一声,心与心相接,彼此之间的心照不宣,她会尽可能说出口,她的时间并不多。
“我以为小家伙你会翻阅藏书阁里的古籍,顺带回顾前代的诸多往事……这样,你便不会拖延了。”
“前辈似乎对矿坑颇有兴趣,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番呢?”
小盏倒吸一口气,微怒道:“傻瓜,我若是出得去,何必再此见你……我倒是看清了你的套路,你呀,喜欢明知故问反套消息,小心聪明反被聪明。”
“这样也被前辈看出来了,惭愧惭愧。”
“不过小家伙你倒是实诚,要是放在琉璃身上,她一定不会乖乖承认,跟我理论上三百回合,咬文嚼字玩累后才肯罢休……都是我惯的,惭愧惭愧。”
她走到塔底大门处,倚门回首,却把繁花嗅,别在发间的白玉堂扎眼,恍若琉璃白雪红梅的返选,Shift Ctrl I。
他为神像别上的花,来有影去有踪。
瞬息之间,一些困惑茅塞顿开,思路接轨,豁然一通。
“多谢前辈提点,回去之后,我带上前辈的那一份进矿坑,找一找这座小岛背后故事。”言罢,他脚下的玻璃镜溶解,长风骤起。
小盏取下发间的白玉堂,花儿忽地蔓生出新条,勾住她的指尖,柔软的花枝害人于无形,哒咔一下刺入她的指尖,在她的血肉之上,开出新蕊灼灼。
灼灼花影,条条缠缚,片片染血……
“不是一份,是一半……再见了,但愿相见,你依旧如初,不为轮回百转所困。”
染血的花蕊渐变生白,她的躯体石化,融在高塔墙上,化为千千万尘灰中的一员。
他不停下坠,耳畔边流动的空气呼呼鸣鸣,眼前的长天明阔,是他一生未曾见过的一碧如洗。
砰咔——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遇见了鬼,被骗走杀死了呢。”阿懿伸手扶起他,眼里真诚明亮。
他不寒而栗,脸上的风轻云淡是惯用的伎俩,“你想多了,作为祭司传位人,祭祀时间长了一些不是坏事。”
“神像上的鹦螺石壮观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石头,挂在塔尖上,厉害极了……仿佛能将一切压制住,包括洪水和……。”阿懿捂住他的嘴,中断发言。
祝无忧识趣地没有过问。
节外生枝的戏码,还是留在日后用才妥善。
一切都一切又是何物?生命、灵魂、时间……一切在鹦螺石压制下,一切都将付之一炬。
阿懿跟他唠嗑了老半天才离开,统子偷偷摸摸爬上祝无忧的头,一个劲地砸,控诉他的不救命之恩。
统子:“如何?我离开之后高塔里有没有触发新剧情。”
他卖关子:“有也没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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