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蔓月对妹妹的情绪很敏感。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她看着她从婴儿床里的一个小不点,长成青葱少女,而后赴美,渐渐成熟。
异国的风雪改变了妹妹的眉眼,但无法改变她灵魂的底色。
确定徐溢乐回到客厅,听不见她们此时的谈话,楚蔓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憬:“乐乐这么好,第一次上门来还知道给我带这么多礼物,你要珍惜啊。”
她看徐溢乐,觉得哪儿都好。
无他,从楚蔓希坦白自己是女同性恋后,沈憬的心理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变化。
第一次,是难以接受。
她受过的教育和性格,决定了沈憬不可能对楚蔓希歇斯底里地发作,像有些家长一样,暴虐地质问孩子,你怎么会变成同性恋呢?
沈憬只会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反思,是不是教育楚蔓希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反复回忆成长中的每一个细节,逐帧逐帧比对细节,想找出一个答案。
可是找不到,就像是开卷考试遇到一道超纲的题,怎么翻书都得不出答案。
第二次,是听说她谈恋爱。
当时沈憬已经接受了女儿的性取向。
楚蔓月就像一座桥梁,打通两人沟通的道路。
她肩负着工作、生育、自己小家的三方压力,不断做妹妹和母亲中的调和人。
就好像机械中的润滑油,是保证不同器械共同运转的重要因素。在她的努力下,沈憬渐渐接受了楚蔓希的性取向。
比起身体上的疾病,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性取向并非疾病,对身体没有影响。
更何况,她的两个女儿都如此优秀。
但她没想到,女儿谈了一个外国人。
从手机上传来的照片看,两人挨得很近,在加州的明媚阳光下,笑得灿烂。
分不清楚是落在脸上的阳光更耀眼,还是她们的笑容更令人印象深刻。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憬对那个叫Amber的女人始终没什么好感。
楚蔓月劝她:“多漂亮啊,你就当多了个洋女儿。”
沈憬摇摇头,高跟鞋鞋跟在地面上用力跺了一下。
咚。
第三次是楚蔓希回国。
她不是那种要把子女捆在身边的父母,相反,她希望自己像一截阶梯,能托举着子女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本以为楚蔓希会在大洋彼岸驻扎下来,像一粒飘过重洋的蒲公英种子,没想到她毅然选择回国。
听楚蔓月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Amber后,沈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楚蔓希年纪不小了,选择回国,在这个地方,即便找到能够共度一生的爱人,也无法获得法律的认可。
沈憬心中很是矛盾,一方面希望楚蔓希结婚,有人能够共白头;另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自由生长。
徐溢乐看上去比楚蔓希小不少,或许身上还有股闯劲,可以和她去过更好的人生。
听到“吵架后”,忍不住数落了一下。
楚蔓希没说话,安静地刷螃蟹。
楚蔓月手里的刀一顿:“妈,你先出去吧。”
沈憬洗了手,往外走。
客厅沙发上,徐溢乐刚给简淑媛涂完指甲。
她经常打理假毛,手巧,给小孩画指甲手到擒来。
简淑媛两只手都涂了紫色流沙甲油,blingbling的。小姑娘把手怼在灯下,左右翻转,不停地看上面光线的变化
“喜欢吗?”徐溢乐问。
“嗯!”她大声回答的样子逗乐了她。
沈憬越看越喜欢徐溢乐,问:“要不,去院子里走走?逛一会正好吃饭。”
徐溢乐没拒绝。
沈憬年纪大了,比徐溢乐矮些,她特意放慢脚步,适应老人家的节奏。
院子绕着整栋洋房搭建,地方不大,但种满了菜,一片郁郁葱葱。
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简荣上来,他两手抓着两大把菜,像个刚下地干完活的农夫。
简荣的工作是IT相关的,楚蔓希之前同徐溢乐介绍过。简荣的身高、长相都不算出众,徐溢乐之前还想,两人是为什么会在一起。
看到此刻的简荣,又有点理解了。
他和刚刚拿刀的楚蔓月,气质上如此般配……
“妈。”简荣朝沈憬点点头,又对徐溢乐笑了笑。
简荣走后,沈憬才开口。
“乐乐,你和蔓希吵架了?”
徐溢乐“啊”一声:“是。”
“难怪我看你们有点不对劲。”沈憬说着,伸手拨弄了一下段瓜架上的藤蔓。
徐溢乐心里有些尴尬。
她和楚蔓希吵架的事,本来只是一场误会,是两人间的私事,被沈憬一问,就像私密的家事被拿到台面上来讨论一样,让她有点挂不住脸。
“只是件小事。”徐溢乐找补,“是我不好。”
沈憬:“蔓希她自己肯定也有责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算我有99%的错,难道你没有1%的责任吗?”
徐溢乐没想到沈憬还知道这话,看她一本正经、摇头晃脑的样子,只觉想笑。
正午的金色阳光落在瓜藤架上,柔韧的藤蔓表面是细小的绒毛。
徐溢乐顺势接过话头:“其实,我想和她道歉来的。”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低下头,“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时没问就好了。
如果语气不要那么咄咄逼人就好了。
如果自己够聪明,知道在她和盘托出后,用什么语言安慰就好了。
就像林俊杰的歌词: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沈憬:“哎,蔓希这孩子一向吃软不吃硬,我教你。”
说着,伸手把徐溢乐招到耳边,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
楚蔓希把菜搬上桌的时候,徐溢乐和沈憬恰好回来。
今天人多,她和楚蔓月做了好几个菜。
豆腐鱼头汤、清蒸大闸蟹、西芹炒百合、鲜虾娃娃菜、啤酒鸭。
徐溢乐和简荣帮忙开酒、倒果汁,和楚蔓月开玩笑:“没想到有一天能吃上网红亲手做的菜。”
楚蔓月扎起长发:“不管外面什么身份,回了家就是家人,不做饭哪有饭吃。”
姐妹俩的厨艺很好,一顿饭吃得尽兴。
饭后,徐溢乐和简荣帮忙收拾、洗碗筷。
等忙完后,时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一点半。
徐溢乐擦干手,打了个呵欠。
困了。
到了她生物钟要睡觉的点了。
沈憬家房间不少,有专门留给楚蔓月和楚蔓希的房间。
她和楚蔓希睡一间,在楼上。
徐溢乐不知道她睡了没,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
算起来,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她们第一次同床。
楚蔓希已经睡着了。
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她习惯伸出一只手,抱着徐溢乐。
一种隐秘的占有欲。
一个人的时候,她却蜷缩成一团,好像一只柔若无骨的猫。
徐溢乐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明明同居的日子也没几天,她却好像已经习惯了和楚蔓希一起睡。
就像两块古代用来发号施令的玉玦,拼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圆。
她转过身,安静地看着楚蔓希。
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离得这么近了,她想。
没和楚蔓希在一起之前,徐溢乐是一个坚定的反恋爱脑。
因为恋爱,就失去自我,全身心为对方付出这种事,在她看来非常愚蠢。
但和楚蔓希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选择这么做了。
就像那句老土的歌词,摘下星星给你摘下月亮给你。
爱一个人总会爱到不切实际。
浪漫的底色,是疯狂。
她看着楚蔓希,就像看着一块可口的蛋糕。
徐溢乐小声说:“午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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