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摄影师正和曼曼窝在床上看电影。
曼曼中途去上厕所,投影仪播放的画面被按下暂停。摄影师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徐溢乐发来一条信息。
没直言说了什么,只是一个表情包。
一只白色小狗,戳着一旁小金毛的脸蛋。
“戳戳”
[怎么了?]
她已经很熟悉徐溢乐的臭毛病,有心事的时候,总要七拐八绕,才肯把事情和盘托出。
[有话直说]
徐溢乐:[吵架了]
很快又发来下一句。
[不,也不能算吵架了]
上次问完Amber和Andy的事后,她和楚蔓希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还在一张床上,但为爱鼓掌的亲密举动,这几天都没有。
她可以把原因归结为楚蔓希的生理期,但两人间的氛围,她能清晰地察觉到,和之前已大相径庭。
如果说,之前是风和日丽的春天,那现在就来到了由秋转冬的季节。
呼啸而过的风里带着细碎的冰渣,一不留神,就会在人的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疤痕。
她简单给摄影师讲了一遍来龙去脉,而后在聊天框里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
摄影师理解她当时的心情。
发现女友疑似有个孩子,谁都会想着要问清楚。
只是没想到,原本理直气壮的“正宫”逼问,成了一场揭人疮疤的乌龙。
[你先跟她道个歉?]
摄影师嘴里叼着根百乐滋的pocky,给好友出主意。
曼曼恰好上厕所回来,看见女朋友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徐溢乐和她对象吵架了。”摄影师说,“就那个,园园的小姨,你记得吗?”
曼曼“哦”了一声。
楚蔓希长得漂亮,不太可能这么快就被忘了。
她凑过来,两颗脑袋挤在屏幕前,一同给徐溢乐出主意。
“我觉得,低头认个错就好了。”
徐溢乐也由这样的意思,但是,她和楚蔓希的冷战,硬要说起来,好像也没有一个准确的原因。
她“哎”了一声,放下手机,拉开门。
昨天,和前天,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楚蔓希都没有抱她。
之前亲密的姿势,和现在对比起来,就好像一场甜美的梦。
她觉得委屈,又自认矫情。
所以今晚说,要先搬回客房。
本以为楚蔓希会挽留,或者问问她原因。
没想到,她只点点头,说“好”,然后就帮她抱起枕头,去了客房。
明天要去看楚蔓希的妈妈,沈憬,两人都选择了早早上床。
客厅的灯已经熄灭,除了客房,和主卧紧闭的门下方透出的一线光明,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徐溢乐看着那道窄窄的亮光,静默了一会,而后关上门。
……
沈憬退休后,搬去了隔壁市,惠源。
惠源比中门近,从蓝湾半岛出发,开车接近一小时就能到。
沈憬退休之后,把住房公积金一口气提了出来,再加上自己存款的一部分,在惠源买了一栋小洋楼,用来养老。
小洋楼总共两层高。背面是一座傍山公园,朝向的地方是一条贯穿整个城市的河流。开发商都有些迷信,开这个楼盘的时候,特意找大师算过,确认这儿傍山朝河,是真正的风水宝地。
楚蔓希的父亲身体不好,去世得早。沈憬一个人,把她们俩拉扯大,很不容易。
如今步入暮年,就像四季轮转进入秋季,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她身体硬朗,一个人住两层洋楼,加上扫地机器人,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在洋楼一楼外的花园里,搭了一个架子,地上种着绿叶菜,架子上让瓜藤攀附。楚蔓月不忙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惠源一趟,美其名曰“进货”。
徐溢乐在城市长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景象。
楚蔓月的SUV已经停在地下车库,楚蔓希的车停在旁边。
上楼梯的时候,徐溢乐有些紧张。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家长呢。
来之前,特意问了楚蔓希,沈憬喜欢什么。准备好的礼品拎在手上,不知合不合老人家的心意。
早上出门前,她和楚蔓希还维持着先前“冷战”的氛围。
早餐照例是楚蔓希做,今早是复热的欧包,面里加了蔓越莓,吃起来有酸甜的滋味。
楚蔓希在桌上放了一小块黄油,切开欧包后,用餐刀往上面抹黄油。
徐溢乐有样学样。
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墙上,把雪白的墙面泼洒成黄油似的金亮。
屋内的二人无话,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鸳鸯糊还在睡觉,缩在猫别墅的角落里,整个人都变成圆圆的一小团,好像一枚汤圆。
她们要去沈憬的洋房住一个晚上,今晚不回来,徐溢乐出门前,特意给自动喂食机里加了今天的猫粮。
进电梯前,楚蔓希忽然抬手,指尖蹭过徐溢乐的唇边。
动作很轻,恍若蜻蜓点水。
“嘴边上蘸到黄油了。”
“哦……”
徐溢乐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来。
这是这三天来,两人间最亲密的举动。
她心里有点酸涩,好像跳动的心脏变成一颗尚未熟透的柿子。
……
二人站在红色木门前。
楚蔓希伸手,敲门。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哒哒哒,像一段鼓点。
门打开,一道影子飞扑进楚蔓希怀里。
“小姨!”
是简淑媛。
小孩长得快,徐溢乐站在旁边,觉得这小姑娘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些。
简淑媛趴在楚蔓希身上,一双黑色眼睛骨碌碌地转,朝向了徐溢乐。
紧张感又涌上来——怕楚蔓希的家人不喜欢自己,毕竟……
比起占大多数的异性恋,同性恋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顾泽兰说过的,那些难听的话,像鬼畜剪辑的背景音乐一样,循环在她耳边响起。
简淑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仙女姐姐!”
她从楚蔓希怀里钻出来,主动去拉徐溢乐的手。
“我上次见过你……”小孩皱褶眉,认真回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曼曼老师的朋友!”
楚蔓希的声音从曼曼的头顶传来。
“也是小姨的女朋友。”
简淑媛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沈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呢?快进来呀。”说着,忍不住数落楚蔓希,“你也真是的,就这样让人干站着?”
看见沈憬,徐溢乐才知道,楚蔓希和楚蔓月两姐妹的美貌都是遗传至谁。
沈憬今年六十来岁,但退休之后坚持锻炼、劳作,再加上她会用手机,心态上更贴近年轻人,完全看不出普通老年人的样子。
保养的很好,乍一看,会以为是四十多岁的人。
她今天穿了件旗袍,很显气质,银发用一根簪子束起,固定在脑后。
看见徐溢乐,立刻笑起来。
拉着她的手,引她进屋。
徐溢乐把手上的礼品放在地上:“第一次来,不知道送什么比较好。”
楚蔓希说要来沈憬家过周末的时候,已经周中了,再准备很贵重的东西也来不及了。
她带了一套雪花秀的礼品,还有些人参灵芝之类的中药材。
“哟,还带什么礼品呢。”沈憬说,“多见外啊。”
“你就叫我阿姨就行。”
徐溢乐在沙发上坐下,发现旁边是楚蔓月的包。
别墅一楼,客厅旁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沈憬的花园。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瓜藤架子下挂着沉甸甸的果实。
楚蔓希刚脱下鞋,就被从厨房里出来的楚蔓月逮住。
“来厨房里帮忙。”
等注意到沙发上的徐溢乐,又换了个语气。
“是溢乐呀,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帮我看下园园。”
翻脸比翻书还快。
简淑媛拿了本童话书,坐在徐溢乐旁边。
桌面上摆着玻璃果盘,里面是切好的香瓜、柿子和洗过的葡萄。
徐溢乐没事干,和简淑媛坐在一起,有些好奇。
“你爸爸呢?”
简淑媛捏着书页的一角,“他被妈妈赶去地里摘菜了。”
徐溢乐离她近,简淑媛抬头就能看她贴的假睫毛。
随着徐溢乐眨眼的动作上下扑飞,像忽闪忽闪的蝴蝶翅膀。
小女孩总是爱美的,她看了她一会,视线又落到徐溢乐的手上。
徐溢乐的手上涂了指甲油,之前万圣节特意选的黑白红风格,现在还没掉,看起来像故事里的巫女。
简淑媛问:“我能碰碰吗?”
徐溢乐点头。
简淑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徐溢乐的手,仔细端详甲面。
反射着室外的阳光。
简淑媛对比一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瘪了瘪嘴。
徐溢乐一下猜中她的想法:“你也想涂吗?”
简淑媛听出她语气里的默许:“你能给我涂吗?”
她一下双眼放光。
徐溢乐包里恰好放着两支指甲油:“你选选?”
一支是透明的甲油,另一支恰好是流沙的。
晃动瓶子的时候,仿佛星河晃动。
简淑媛指指流沙的。
“我先去问问你妈。”徐溢乐说。
简淑媛毕竟是个孩子,除了自己的意愿,楚蔓月的意见也很重要。
厨房里,楚蔓希、楚蔓月和沈憬正忙活着。
楚蔓月带了十几只螃蟹来,楚蔓希小心翼翼地把螃蟹从塑料泡沫箱里抓出来。
螃蟹还活着,被黑色的粗绳束缚着,仍旧张牙舞爪。
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她把螃蟹放进清洗用的不锈钢盆里,指尖擦过螃蟹身上的黑绳。
**的触感。
让她有别样的联想。
徐溢乐推门进来,看三个人把厨房堆得满满当当,有点不好意思。
来之前,她在小红书上查了很多“第一次去对象家该怎么表现”的帖子,不外乎是建议表现得殷勤些。
结果一进门,沈憬就把她按在了沙发上,还给她安排了陪简淑媛玩的任务。
这种感觉,就像求职面试前做了很多准备,等进了面试间,发现面试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需要我帮忙吗?”徐溢乐问。
楚蔓月:“不用不用,你无聊的话叫园园给你开电视,看会电视就能吃饭了。”
楚蔓月此时的装扮有些滑稽,她上身穿着件薄毛衣,下身是条深色牛仔裤,配上利落的短发和耳边夸张的耳环,好像随时可以去街拍。
如果忽略掉她身上那件杀鱼师傅同款围裙的话。
楚蔓月拿刀的姿势熟练,一看就是很有做饭经验的样子。
徐溢乐晃晃手上的指甲油瓶子:“园园看我做的美甲,自己也想做,正好我包里有两瓶指甲油,就问我能不能给她涂。”
“我想想,还是得来问你。”
楚蔓月“啊”了一声:“这孩子就是爱臭美。”
语气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有几分母亲的宠溺。
徐溢乐得到了她的许可,转身,回到客厅。
楚蔓月把案板上的牛肉片成透亮的薄片,拖鞋蹭了蹭身后楚蔓希的脚尖。
“你和她,吵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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