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坊间一片祥和。
但是,一些对局势敏感的官员知道,京中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在酝酿着,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来临,就像那飘在天空的乌云密布,雷鸣电闪,风雨欲来。
已是到了暮冬时节,天气开始变得暖和起来,国师府里却远没有那么平静,李文咎脱不开身,一边要应付来自皇帝的召令,一边还承受着那位五皇子施加的压力。
亮堂堂的大厅里,景星看着自己的师父走来走去,还不断地唉声叹气,他忍不住问了李文咎道:“师父,到底是什么大事让你那么心烦啊?”
李文咎捋着下巴的胡须,鼻子里冷冷地哼出声音来:“和你说了也没用,你个什么都不会的臭小子不要多问了。只能这么和你说吧,你师父如果弄不出金丹,陛下到时候就要砍了国师府里所有人的脑袋。”
景星悻悻地摸了鼻尖。
站在门口的麟凤嗤笑了一声,他朝李文咎走了过去,毕恭毕敬地道:“师父,徒弟已经按你说的做了,陛下那里有人传消息来,明日就要把金丹献上。”
李文咎两眼转动,眼里满是精光:“你果然是我的好徒弟啊,麟凤。对了,接下来你和景星去给五皇子那边送消息过去,国师府明日要上供金丹。”
麟凤敛下眼睑,低声道:“是,师父,徒弟这就去。”
李文咎又对景星警告道:“这些天你就不要随便出门了,你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到处乱跑。我不许你坏了我的大事,如果你偷偷跑出去玩,就不要叫我师父了。”
景星撇着嘴角,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了,师父。”
成王府邸。
书房里平静无声,容宸躺在贵妃椅上,懒懒地托着下巴,手指时不时地在曲起的腿上拍着,明明是不太斯文的动作,在他一张红颜祸水似的面容衬托下,整个画面都是庸懒风流的好看。
绥风与青恙面面相觑,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低下自己的头沉默以对。
“皇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站在下面的绥风抬起头来,对着容宸十分恭敬地道:“殿下,韫玉的信已经从皇宫里传过来了,信中记录了陛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状况。另外,属下还得知陛下身边多了一个新来的内侍太监,此人名季寒,一年前还是黄门里的普通太监。”
容宸轻轻点头,听到这个消息时眼里就多了一丝兴味:“看来本王还是漏了这个棋子呢。绥风,这个人的背景来历如何?”
“殿下,属下查过季寒此人,他平素很是低调,也不与别人打交道。据情报,季寒乃是黎州府衡县杏花村人。总之,属下认为他定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听完之后,容宸挥手让下面的两个人都退了出去,书房里又马上安静下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来京城会变得更加热闹了,就是不知道他那位亲皇叔会怎么出手呢,他可是期待很久了。
……
皇宫深处,宫道上落了雪,一地霜华。
杜平手拿拂尘,稳稳地走在前头,在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太监。
“咱家现在要带你去见陛下,你切莫在陛下面前说话,等咱家说完你再动。”
年轻太监双手抬起,有礼地作揖,“杜总管,季寒明白了。”
杜平瞧他一眼,见他懂事地回了话,才继续往前走,拐过后妃的宫殿长廊,到了位于皇后宫殿侧方的皇帝寝殿宫。
在皇帝寝宫外,七八个面色凝重的禁卫军侍卫守在大门口,他们一见杜平走过来了才道:“杜总管,陛下等你许久了。”
杜平抬起拂尘一甩,“走吧,小寒子,咱家现在就进去见陛下。”
季寒眼观鼻鼻观心,只跟着杜平进了皇帝寝殿,旁的人也不敢看一眼。
寝殿里,安神香燃烧着,升起一阵带着香味的雾云,在上空不断缭。龙床上,穿着白色中衣的庸帝靠在床柱上,消瘦的脸毫无血色,像是生了一次重病很久未愈。
随侍的宫女们退了出去,杜平在床前停下来,轻声道:“陛下,奴才已经带一个人过来了,您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奴才?”
庸帝阴郁地道:“朕叫你送消息到国师府去,那李国师可有什么反应?”
杜平回道:“陛下,李国师说明日就会将金丹献给您。”
庸帝听他说完,撑起上半身就要起来,但还是心有余力不足,引得杜平伸出手去扶他说:“陛下,您龙体欠安,还是让奴才来扶您起来吧。”
季寒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言不语。
庸帝觉得身上发冷,面色不虞:“不用了。季寒,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季寒跪下道:“奴才在。”
“朕现在命你为掌印太监,替朕监视后宫动向,如若发现谁有不轨之心,速速关往掖庭中的牢狱!”庸帝冷冷地道。
杜平低着头,站在季寒身边没有多言,余光里只有庸帝冷冰冰的眼神,极致的诡异森冷,令人不禁浑身发抖。
“是,陛下,奴才明白了。”
半个时辰以后,庸帝十分不耐烦地挥着自己宽大的衣袖,让站着的杜平和季寒两人都退了出去。
冷风瑟瑟,覆盖着一片薄雪的宫道上冷冷清清,边上都是清扫留下的足迹。
刚从天子寝殿出来,杜平就撇过细长的眼睛看向身边的季寒,嘴里冒出来的话尽是压迫感:“你也瞧见了,想要在陛下身边服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季寒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奴才知道杜总管您的意思,以后还请您多为奴才指点一二了。”
杜平捋着手里的拂尘,眼睛微挑,眼尾处皱起几条刻薄的细纹,尖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倒还算懂事,那咱家也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要记着,往后在陛下的身边做事你就要学会看懂咱家的脸色。”
“总管说的是,奴才记住了。”季寒感激地说道。
听了季寒的话,杜平暗自得意地继续朝前方走去,而方才一脸感激之情的季寒却是沉下脸,挺直着肩背也跟着离开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画面都被转角一个人尽收眼底。
京城,忠义将军府。
漆黑的夜晚一片寂静,只有府中主人的暖风阁尚点着烛光,这样的深夜只能看见寂寥的人影映在窗纸上,若隐若现。
室内,光亮温暖地照在窗前人的脸上,将她的五官轮廓照得柔和明净,英气的柳眉微皱,一双明眸寒冷如霜,浓密的长睫堪堪掩盖住眼里的冷意。
一会儿后,将窗棂关上,立在书桌前的燕昭终于站起来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眶。
见天色渐晚,她不再多想就把桌子上的蜡烛熄灭,然后快步朝着床边走去,躺下后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夜半三更,时常有打更人敲锣。
睡到这个时候,燕昭被梦所惊醒了,忽然一种细小的声音钻进她耳中,虽然有点细微,但是她还是能猜出有些不对劲。
习武之人必有一个习惯,会对任何人发出来的声音非常敏感,所以燕昭很容易分清那些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一道黑影掠过窗前,像一只黑色的鸟儿快速飞过,看在眼里的燕昭面色发冷,她屏住呼吸,冷静地盯着窗户看。
没过多久,一只苍白的手打开了关上的窗户,随后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翻窗走了进来。
燕昭再次闭上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躺了下去,藏在被子下的手中从枕头底下握住一把锋利十足的匕首。
蒙面人正朝着她的床榻过来,那个人横起眉毛,防不胜防地到处看,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一点寒光闪在空中。
“噗!”一个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燕昭从床榻一跃而起,她又朝那个蒙面人补了几刀,于是立刻与蒙面人缠斗起来,行动之间,她似乎还看见了一点血迹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说!”
说完,燕昭直一脚踢向蒙面人的腹下,狠狠地又用匕首刺向蒙面人的右眼。
仿佛是知道了她的意图,蒙面人往书桌前一滚,恰好躲过了她猛烈的攻势。
燕昭沉下脸,手中换了一把长剑,她又继续和蒙面人交战,一瞬间室内变得乱七八糟,翻箱倒柜似的像被人偷窃了一样。
蒙面人躲避开她的剑,忽然闪到窗前翻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在下就不和燕将军纠缠了,再见。”
燕昭收起剑,也朝那窗翻了出去,只看到了地上一些斑驳的血迹,她猜不透刚才那个人的用意,这个人不像是要来刺杀她,如果是的话,那么她早就被一剑封喉了。
发生了这件事,后半夜她便没有再歇息的心思了,就坐在窗前直至天光大亮。
清早,成王府邸。
书房里,绥风看着面前的主子那莫名其妙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容宸躺在贵妃椅上,俊美出尘的面容有些苍白,浓墨重彩的眉眼揽起一抹愁云,削薄的唇红得像涂了胭脂。
他时而蹙眉低首,时而惆怅发怔,像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站在旁边的绥风忍不住出声问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容宸没搭话,转头望着门外。
“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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