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盏站在角落边,此时众人寒暄的寒暄、客套的客套,所幸并未多少人将目光放到她这边。
她把目光移向一旁,装作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谁跟你好久不见,还“小”美人,本公主分明是大美人,眼瞎吧你!
褚青盏刻意忽视他,凌永逸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无故拿一个丫鬟怎样。
他哂笑一声,目光被冷眸盯着他的闻诏吸引了去。
闻诏鲜少会主动招惹他人,那么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
凌永逸混乱之中走到闻诏身旁,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我只见过护主的狗,不曾想还有护狗的主呢。”
他尖削的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好似玩味般地逗弄着两人。
闻诏目光中却无别的情绪,根本不上这对号入座的陷阱。
凌永逸甫一露面便上蹿下跳地到处招惹,可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竟都没理他,当他只是一阵臭气扫过,虽需要皱皱鼻,可犯不上追着它破口大骂。
臭气被接连无视后,面上显露出一丝尴尬,不过他很快又重新嘚瑟起来,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事般。
凌家人和礼品纷纷从车马上“卸”了下来,接着孙家纷来沓至。
孙秋雁对走在前头的第一辆车望眼欲穿,待那孙老夫妇方从车里头露出前额,孙大娘子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裙摆走到近处迎接,逼得闻鸿峥也不得不迈下石阶几步。
褚青盏见那凌家老爷的嘴角果然拉下些许。
虽说这是老丈家,理该热情对待些,但这毕竟不是私底下,一个三角桌若是一角放于高处,一角就算不置于低处,也会看着像放在了低处,更何况这凌家还是富商之首……
不管这孙大娘子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都会让人觉得此举欠妥。
祭月礼需得在巳时月亮最圆的时分进行祭拜,离巳时还有两个时辰,因此众人先在闻府的庭院听曲儿品茗、用食晚膳。
闻鸿峥为展现闻府实力和对客人的看重程度,早在两个月前便开始筹备,大到神像香炉,小到祭品酒饮,无一不细心筹备。
闻鸿峥坐在宴席首座,先是提起酒盏说了些官场客套话,而后又在凌老爷和孙老爷子的客套寒暄下,三人很快开启了相互吹嘘拍马的环节。
女人们没男人客套,三言两语间便能因为些家宅琐事而掰扯到一起,很快也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模样。
大人们都各有各的体面,就算有争锋也只是隐藏在表面下的暗流涌动,小辈们未经世事又心比天高,自然有什么情绪都喧于表面,阶级派别也立得尤为明显。
嫡系自然与嫡系成堆,庶出就只能退于一旁,看着嫡子们嬉笑逗弄,自然而然也形成了“庶子连盟”。
但有一人除外——
他不加入任何一方派系,一个人窝在角落,品茗望月,不用刻意去与他人交谈来获得存在感,变成个“隐形人”倒也乐得自在。
闻诏身上的那股孤高感太强,显得不像被人孤立,倒像是他孤立了世人般。
褚青盏正同一堆丫鬟嬉笑着端月饼出来,远远便看见了这一幕——
她抬头望天上月,但冷月又好似在人间。
**
褚青盏从人群之中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手帕垫着的小玩意。
乍一看是只“猪”,仔细一看是个月饼,再一瞧便恍然大悟此为长得“猪头猪脑”的“猪月饼”。
闻诏:“……”
他只看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仿佛褚青盏手心中托着的是头真猪般。
褚青盏“咦”了一声:“公子,你不好奇这是谁吗?”
她的眸中像盛满了月子的盈盈波光,既满盈着皎洁澄澈的真实疑惑,又藏着一点捉弄味道的俏皮揶揄。
闻诏在褚青盏目光“劝说”下,又仔细地瞅了一下这造型奇特的小月饼。
厨房的金胖子也是真宠她,竟真让她将这只特立独行的“猪月饼”和其他月饼一块投入烤炉中。
现下真成了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猪头”了。
只是那日他站得远还未看清,此时他却分明地看清了猪头眉尾下边有一颗不那么清晰的“小痣”,被她捏了一颗小芝麻代替。
闻诏微怔。
可褚青盏却被不远处的天灯吸引,无意识地将猪头月饼撤了回去。
闻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一群小姐们在点天灯祈愿,她们在灯纸上写下心愿或祝福,而后丫鬟替她们点燃天灯里的灯捻子,火光绚烂的天灯会带着她们的愿望升腾高空,向天神祈福。
闻诏又将目光放回褚青盏身上,轻声问道:“没玩过?”
褚青盏的眼中有好奇渴望,她点了点头,眸中突然起了点伤感的情绪。
宫中不允许点天灯,这是皇太奶奶在皇后时期便立下的规矩,但父皇答应过,准许自己及笄后的第一年在皇兄的陪同下出宫燃天灯祈愿。
可谁知世事难料,她好不容易等到及笄的年纪了,此时已不在宫中,但就算她身在宫外,脱离了那些规矩,也还有新的规矩在束缚着她。
她此时是丫鬟,丫鬟又如何能跟小姐一样点天灯祈愿呢?
她的这点失落被闻诏捕捉,再次曲解成了别的原因。
一阵风扫过,将那些天灯吹得更高更远,褚青盏的目光也被那一片灯火映得恍惚。
在这欢呼热闹中,有人牵住了她的手。
那手冷白如玉,却意外地很温热。
褚青盏惊怔掀眸,牵住她的人竟是闻诏!
闻诏的侧颜被灯火映衬得更加俊俏立体,他眸色深沉冷寂,可或许是天灯的缘故,他瞳孔深处又像包裹着一团炽热的光亮,若隐若现,似要冲破囚笼。
他近乎小心翼翼地牵住那只柔软白腻的手掌,可真正将它握在掌心时,他又不由自主地多用了力道,生怕它从手心滑走般。
闻诏低声道:“跟我来。”
褚青盏没被除父兄外的男子这般牵过。
在皇宫中,若是有人胆敢这般占公主便宜,定是要被父皇重罚五十大板的。
可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升起被冒犯的不愉,相反觉得很奇妙——这种被人温柔坚定地抓在手心中的感觉。
更何况她心中也很清楚,闻诏必然是有急事才会这般抓住她往前走,因此她也没问他是有何事,只是懵懵懂懂地被他拉着走出人群。
庭中众人交际的交际,嬉闹的嬉闹,加之他俩的身份也并不是可瞩目的对象,因此并不会有几人注意到他二人的离席。
可在他俩拐入石山掩映后,一个正在人群之中把酒言欢的人鬼鬼祟祟地也跟着隐入石山。
**
闻府的前院很大,桥廊也建得曲折环绕。
闻诏拉着褚青盏在一处空地停下,他松了口气般回转过身,眉尾却在见着褚青盏面上的表情时疑惑地翘起:“不好奇我为何要带你来这?”
褚青盏就差撸起袖子直干了,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吧,何事?”却被闻诏一点都不急切的神色给怔住了。
她奇道:“咦?难道不是找我来帮忙的?”
“……”闻诏无奈道:“我找你能帮什么忙?”
褚青盏刚要“切”一声,竟敢质疑本公主能帮什么忙?就见闻诏勾唇续上了方才的话:“你不是想放天灯么?”
风声止住,脑海中的杂音也消失不见,褚青盏怔怔地回过神——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放天灯?还有……他带着自己来此处,难道就是为了帮她完成心愿?
褚青盏这才意识到闻诏还牵着自己,她这会儿倒是有点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闻诏松开牵着的手,他难得地情绪溢于言表如此松快:“她们的天灯也是从外头买来的,此处离街道不远,我去给你买几只回来。”
直到闻诏轻松熟练地翻墙而出,褚青盏的脑中才又充斥着懵懂的疑惑——
他为何要翻墙出去?
不对!那墙如此之高,他是如何“飞”上去的?!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不待她继续惊疑。
褚青盏转身,身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人竟是不知何时跟来的凌永逸!
凌永逸疑惑地看了看墙角的方向,他蹙眉眯眼,而后四处环视一番,眉蹙得更紧了:“闻诏呢?”
褚青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幸好这厮没有看到闻诏的轻功,她随口瞎编道:“去更衣了,凌大公子,你此刻不应该在宴席么?”
凌永逸看上去是相信了她的话,他眉头松开,离褚青盏站得更近些。
他哂笑道:“那就要问你们了,堂堂闻家二公子,虽然是个见不得光的庶出,可却和身边的丫鬟私通,此等惊闻,我自然要亲自见证。”
褚青盏眼角一跳,还以为凌永逸知道了闻诏跟清荷那事,她不屑道:“如若是真心相爱,那么身份之别不过是愚见,又何必用上‘私通’这般难听的词。”
见她自己直接承认了,凌永逸古怪地笑了一声,他突然逼近褚青盏,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贴近道:“我给你个建议,弃了他,跟了小爷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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