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秋雁只愣住片刻后,便大笑起来,笑得瞳中水光盈盈,末了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你跟你爹还真是像。”
她的目光在清荷跟褚青盏间流转一圈,而后想起什么般笑道:“如若我非要你在她们间选一个呢?”
闻诏蹙眉看她。
孙秋雁狞笑:“她们二人间今日必死一个,一个死一个活,你只能选择救一个。”
清荷震惊地抬起头,眸中求生的**从眼底析出,她嘶哑道:“公子,清荷不想死,你看在我曾侍奉你多年的份上救救我吧!”
她这边已经哭天喊地地呼救,褚青盏却始终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眸。
孙秋雁享受看着别人活成任人宰割的鱼肉,因此疑惑地看向褚青盏:“你难道不想活么?”
褚青盏在心中冷哼,本公主宁死不折。
孙秋雁见她沉默不语,顿时也没了看戏的兴致,便逼问闻诏道:“时间不多了,你到底选择救谁?”
闻诏的余光分散在褚青盏和清荷两侧,沉默的间隙中,他在心中思量出了最佳对策。
只要行动足够快,找准时机,他大可以将手中的剑抛出刺入灵薇身体,而后趁他们慌乱之际将用拳脚功夫将褚青盏救回。
他不想杀人,可是这群人太过可恶,他只能作此抉择。
可他沉默的间隙,在别人眼中容易被人误以为是难以抉择的挣扎。
闻诏手中的剑刚漾起光华,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不似平常那般总是带着上扬的尾调,此刻既坚决又果断,像是漠然地斩断了什么般,听得他心中一紧。
“他谁都不需要选。”褚青盏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抬眼看向虚空,似在其中找寻着什么。
孙秋雁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你说什么?”
褚青盏唇角微勾,她终于掀开眼直视孙秋雁,一字一字冷声重复道:“他不需要选择,因为我们谁都不会死。”
孙秋雁被她坚然肯定的语气怔住,还不待她发怒,只见褚青盏突然没头没尾地冷声道:“你们再不出来,是准备天亮了才现身么?”
门外应声传来一阵响动,所有人朝门外看去,只见三十几名统一服饰的家仆从草丛中一一钻出,一个拿着一块绢布堵着鼻子的男人从家仆中间走出。
孙秋雁瞪大眼睛一瞧,竟是方才还在她家做客的凌永逸!
凌永逸擦掉刚止不住流下的鼻涕,便应道:“做什么这般着急,好戏这不还没上到关键节点么。”
褚青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孙秋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凌永逸是褚青盏叫来的帮手,她拧眉喝道:“永逸小侄,此事不干你们凌家的事,做什么要来横□□们的家务事。”
凌永逸看似恭谨笑道:“孙大娘子,杀人这种事怎么能算是你家的家务事呢,凌家作为望平第一富商之家,一直兢兢业业地辅助衙门处理县内事务,若是有不平的,我凌家自当愿意出来主持这个公道。”
他笑嘻嘻地补充道:“想必闻知县大人还未曾知晓此事,我想我凌家这三十家仆自然能将今夜之事陈诉得明明白白,但若是大娘子愿意化干戈为玉帛,那今夜之事小侄自当是从未发生过,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闲话从这三十多张嘴中传出。”
这便是**裸的威胁了,孙秋雁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叫他们撤下家伙。
见局势骤转,闻诏也将剑收还鞘中,他看向褚青盏,眸中似有隐隐的询问之色。
但褚青盏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
孙秋雁带着人狼狈地离去,凌永逸踏着满地兵器走了过来,他先是得意地看了闻诏一眼,而后才对褚青盏道:“人我救了,现在你得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听到这句,闻诏眼角一跳,他蹙眉问道:“什么承诺?”
褚青盏齿贝一紧,目光闪了闪——
一个时辰前,凌家正趁夜派人手前往余田村找寻信中失踪的公主,却不曾想在路上碰见了正四处问寻旧祠庙的褚青盏。
凌家老爷本来就想要拉拢褚青盏,而褚青盏则正缺人手去旧祠庙,经凌广七寸不烂之舌劝说下,两人一拍即合。
凌广便答应褚青盏将自己的人手先借给她,并派自己儿子凌永逸前去救人,只不过有一个条件,那便是——
凌永逸眸中的得意色更盛,他像是故意刺激闻诏般:“自然是抛弃你,成为我凌家,不,成为我凌永逸的丫鬟。”
闻诏抓剑的手一紧,他偏头问褚青盏:“他说的是真的?”
褚青盏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可这一句小心翼翼地问话响起时,她依旧心中一紧,控制不住地抬眼看他。
那眸光同他的语气般小心翼翼,还夹杂着不可置信般的荒谬……她甚至在他的眼中,还看到了如散落的星点般凝聚的希冀。
褚青盏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呼唤——他好像真的很舍不得我……
闻诏的目光如此炽热,褚青盏逃跑般躲开了他的目光。
她紧了紧五指,终是在那注视下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她的全力。
或许,她真的需要用离开来重新剖析和认清自己真正的内心——
“照顾好兔子。”
这是她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
**
褚青盏到凌家已经第五天,凌永逸说是要抓她拿做丫鬟,可中途却被凌家老爷凌广拦下,把她好吃好喝地送进了他们的宅院之中。
凌广这几天一直在交代各大商铺的事务,褚青盏听伺候她的小丫鬟说他要下乡去找什么姑娘,褚青盏还以为这是什么凌乱的中年爱情故事,便兴致缺缺地没听下去了。
这日,褚青盏依旧坐在园中无聊地眺望枝丫,数那黄花梨树上的叽喳鸟雀,正待她犹豫要不要将那树上的鸟蛋算进去时,一个几日不见的扫兴之客挡在了她的身前。
几日不见,凌永逸终于将他那不知擦了多少回鼻涕的绢布给丢掉了,他双手叉腰,没了落汤鸡的狼狈,又恢复成了先前十分讨嫌的纨绔模样。
“你倒是清闲,你还记得自己先前答应的承诺么。”凌永逸嘚瑟道:“你现在可是我的丫鬟,我爹现如今不在府中,那么这凌府便是小爷我说了算。”
褚青盏翻了个白眼,一点搭理他的兴致也无。
凌永逸却没有因此扫兴,他唇角笑意不减:“今日有位姓闻的客人来,你也不想见吗?”
姓闻的客人……
褚青盏心跳错漏一拍,目光终于动了动。
**
褚青盏随着凌永逸来到前厅,条件是必须在有人的地方毕恭毕敬地当好他的丫鬟,不得反抗他的命令。
褚青盏心想本公主见了人就走,谁还搭理你,可直到看到日思夜想的那人身影,她脑中所有纷杂的想法只凝成了一句话——几日不见,他怎地消瘦如此之多。
于是那两条本想见一眼就跑的腿便怎么也动不了了。
并不是褚青盏的错觉,闻诏这几日的确清瘦了许多,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好像是挥散开了重重遮蔽般的浓雾,从中剥离出了最接近他本身的那层底色。
……焕然一新得让人沉重。
这几日对于褚青盏而言只是平静难捱的无聊时光,对于闻诏而言,可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幻覆新。
闻诏掀眸看见来人,眼睛就像定在其中般久久方才闪烁。
凌永逸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如当家主人般坐在了他父亲的主位,他一脸不耐烦的待客模样:“我家最近事情繁多,小爷待会还要去照看铺子,有什么话就赶紧放吧。”
闻诏没理会凌永逸的无礼,他目光从褚青盏身上剥离,唇侧扬起一抹微笑:“听闻凌老爷不在,我才特来拜访,有些事我想还是同辈间才能交流得清,我此次来,只为了一件事——”
“等等。”仿佛是故意般,凌永逸在此刻打断他,姿态做作地命令道:“轻盏,有客远道而来,怎地不给人添一盏热茶。”
闻诏面上的笑容顿住,他眼睫微颤,抬眼看向渐渐走近的褚青盏。
他不知滋味地低笑一声,只用两人间能听到的话说:“才过了日,就如此自然地成了别家的人了么。”
“……”褚青盏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涩,好悬才没将茶水倒出盏外。
两人将将对视一眼,便各自溃败般快速收回目光。
闻诏喝下茶后,可凌永逸却依旧没完,他又对褚青盏道:“给我剥葡萄。”
褚青盏忍住想将葡萄砸他脸上的冲动,若不是她想听听闻诏为何而来……
待褚青盏剥往葡萄,凌永逸又用暧昧的语气道:“喂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褚青盏刚要发作,便听一道极低沉的声音响起:“凌大公子,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接回我的人,只要你开口,任何不违背天理伦常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褚青盏一怔,心中一直压抑的猜测和期待骤然炸开,眼眶顷刻间便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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