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眸中的惊惧与泪痕不似作伪,可想而知场面有多残暴。
闻诏蹙眉问她:“可知是何原因?”
小丫鬟摇摇头,只将自己看到的细节陈述道:“三公子自今日从书院回来便暴躁得很,因午膳时清荷姐姐夹错了一道他不喜欢吃的菜,还动怒摔碎了一双碗筷,之后清荷姐姐服侍三公子午睡,不知发生了什么,再出来时便成了现在这般。”
一提到书院,连褚青盏都反应过来是因为何事。
只是她有些不理解书院那事跟闻奉有什么关系,按理说应该生气的是被牵连的闻诏和被打脸的凌永逸。
他一个看热闹不管嫌事大的,有何理由这般暴躁,而且还如此禽兽行为的拿一个无辜女子出气。
此事因由褚青盏或许不理解,可闻诏却是清楚得多。
他眉心微跳,仿佛按压着火气般:“劳烦带路。”
褚青盏出府的请求还未说出口便被截断腹中,但她知道轻重缓急,也忧心清荷的情况,便也抬脚跟了上去。
三人匆匆寻小路拐入主院,还未进门口,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的是哗哗的破风声和闻奉粗声粗气的怒骂。
“小贱蹄子,你不是一心只念着你的旧主子吗,你就算喊破了天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我就让你好好感受感受,到底是本公子的鞭子利,还是你喊叫的声音远!”
又一道破风声响,比较先前更快更重,清荷撕心裂肺的叫声再至,就算未亲眼见到,光听这声音也叫人骨寒毛竖。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闻奉即将挥起的下一鞭,他拧眉大喊道:“本公子不是吩咐了不要进来打扰吗,你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下一刻,出乎他意料的声音响起——“三弟,是我。”
闻奉脸色一变,看了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清荷一眼,突然狰狞大笑:“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庶兄啊,快快进来!我猜这场面你一定很想看到哈哈哈哈哈。”
闻诏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没有对这句作出回答,只是他在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是什么模样时,眉心还是不易察觉地微蹙起来。
地上的女子衣衫凌乱,身上的鞭痕多到一眼细数不清,粗看过去竟遍寻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而她的发饰早被鞭子挥断,或着缠绕断裂的发丝浸在鲜血中。
褚青盏落后闻诏一步踏入,当看到和着一身血迹躺在地上的清荷时,她被吓住地惊呼一声,随后不假思索地将方才那丫鬟准备好的衣衫包裹住清荷。
闻奉以为进来的只有闻诏一人,未曾想褚青盏也跟了进来,他手上还抓着那根被血浸得猩红的粗粝短鞭。
原本他还欲再次抽打,只是此刻突然变了主意,将其随意地扔在地上。
清荷在褚青盏怀中半死不活地低喘着气,疼痛已叫她无力说话,可在见到推门而入的闻诏时,苦苦支撑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下,她哭喘道:“二公子,清荷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闻奉原本已正常了些许,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眉心再度拧起,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邪笑:“是啊,指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也省得你怨气不散,到时候岂不是弄得满屋都是你的鲜血和哭叫。”
褚青盏蹙眉心想:看来这人是真心不怕报应。
闻诏此时倒也还算平静,他看了清荷一眼,再转头看向闻奉道:“我本不该插手此事,只是清荷毕竟曾经伺候过我,我于情于理都应当来看看,她究竟是所犯何事,才惹得三弟你动如此大的火气。”
“怎么,心疼了?”闻奉似乎很喜欢这种凌驾与人的感觉,他架腿坐在椅子上,不顾满屋的血腥味,悠哉闲哉地端起一杯茶水品尝,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提起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她是本公子的丫鬟,伺候本公子不力就算了,满脑子所想的却还是别的野男人,你说我应不应当罚她?”
闻奉在说“野男人”时,眼神仿佛是要把闻诏瞪穿。
闻诏面不改色道:“不论清荷是否忠心侍主,还望三弟看在她从小侍奉在闻府和嫡母身边的份上,且饶她一命。”
“你是在拿我母亲要挟我?”闻奉冷笑道:“一条从小养在我母亲身边的狗,被放出去寄养一段时间,回来便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这样一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解决了,母亲只会感到痛快!”
闻诏声音低了下去:“所以说,你今日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了?”
闻奉看着他,突然痛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贱人,你让我放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褚青盏和清荷同时看去。
闻诏脸上却毫无欣喜神色,或许是猜到了他将要说什么,亦或许是早对闻奉恶劣的行径司空见惯。
“我给你两个选择。”
闻奉嘴角斜上扬起,伸出了第一根手指:“第一个选择,给我行三跪九叩,并以后在任何场合见到我,都要稽首礼。”
这话刚落下,清荷便激愤地嘶声道:“不行!不能答应他!”
闻诏眉角跳动,只淡声道:“第二个?”
闻奉禽兽般的目光落到褚青盏身上。
褚青盏瞪向他,心中却隐约预料到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闻奉突然指向她,唇侧的笑更加肆意:“第二个选择,你既想带走一个,那么就必须得留下一个!”
褚青盏和闻诏同时蹙眉。
闻奉双脚翘起二郎腿,喝着温茶好不惬意,那双豆大的眼珠中透满了欺凌人的愉悦:“我给你时间选择,哦,你们三人可以好好商讨商讨,本公子就在此处听着,若是商讨得合我心意,本公子再大发慈悲的宽容一二也说不准!”
褚青盏在心中犯恶心地想,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丑陋恶毒的嘴脸,如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还以为这世间百姓的家中无皇位妃位争夺,理应比在宫中要温馨和谐得多。
现在想来,竟是父皇母妃将她保护得太好了,才叫她从小便远离了这些是非。
褚青盏在心中思索道:反正她又不是真的丫鬟,和清荷交换后还能救人一命,要真到了那危急时刻,她大不了就暴露身份,说她是当朝的灵昌公主,此间还是知县老爷的地,料他们也真不敢拿她做什么。
她看了看怀中面如金纸的清荷一眼,心中一横,便毫不犹豫地抬头看向闻诏道:“选第二个选项。”
闻奉和清荷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似乎是都没想到这句话竟是由她口中主动说出的。
闻奉更是抚掌大笑:“好!不愧是敢和凌永逸当场对峙的人,你放心,跟了本公子绝对——”
“我选第一个。”闻诏骤然冷声打断他,在书院时那股凌寒怒气又重现眸中。
闻奉面色一变,似乎被他打断极其不爽,但听到他选了第一个选项,眼角眉梢又愉悦地翘起:“闻诏,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可别说我强迫你下跪。”
人怎么能没脸没皮成这样!
褚青盏就是见不得闻奉那副盛气凌人的丑嘴脸,她横插道:“你听错了,他选的是第二个!”
在闻诏开口前,褚青盏先一步打断他:“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早看你不惯,想借机离开你身边罢了!”
闻诏阴沉着冷声道:“那你早死了这条心,没我的允许,你以为你能离开到哪去。”
“……”
闻奉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人怎么自己先吵起来了,他太阳穴跳动,将茶盏“哐当”放下,也开始没了耐心:“时间到了,到底是选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褚青盏:“第二个!”
闻诏:“第一个。”
闻奉:“……”
两人僵持不下,清荷突然闷咳一声,嘴角便溢出了血,她无力地哑声道:“阿诏,不要选第一个,不要为了我失去你的尊严。”
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闻诏,他突然冷笑出声,带着嘲讽。
“我意已决,不就是下跪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而不救,那么就算是‘黄金万两’,也都是虚妄。”
这句话不知有什么奇效,从脑海钻入时,便突然消灭了褚青盏心中的愤怒。
她怔怔地看向闻诏,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闻诏说完便掀袍下跪,在另一只膝盖即将触接到地时,“哐当”一声!木门被人大力推开。
一道盛怒之下的声音响起:“给我起来!你要是敢跪,我打断你的腿!”
所有人偏头看向门外,闻奉更是从座椅上惊遽而起。
闻诏收回目光,蹙眉起身。
闻奉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结结巴巴道:“父、父亲,您不是还、还在宁城议事么,怎、怎么突然回来了。”
来人正是望平县知县闻鸿峥,虽是文官,却长了一身武官的气质性格。
他先是瞪了闻诏一眼,而后看向诚惶诚恐结结巴巴的闻奉,招呼也不打地狠狠掌掴上去。
只留下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房间。
备注:“男儿膝下有黄金”出自明代凌蒙初所著的《初刻拍案惊奇》——“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何拜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救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