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话掷在凉凉夜色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贤妃却神色自若,勾起了笑意:“妹妹不也一样辗转难眠?若论思及何人,自然是思念陛下。想必妹妹也是如此。”
“那姐姐今夜是去做什么了?难不成是林间散心?”
宣嫔急急慌慌道:“不、不是的,贵妃姐姐莫要误会,贤妃姐姐只是、只是实在睡不着才……”
“本宫没有问你,”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朝贤妃悠悠道,“本宫代皇后在此处,自然要履行职责,才好向陛下和娘娘交代。”
贤妃嗤笑一声,看了眼李昭昭:“不如,妹妹问问十七殿下,我去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贵妃顿生怒意:“你不要想对昭昭做什么。上回的事,陛下都还记着。”
“可是十七殿下一直与我在一起。”贤妃毫不惊慌。
李昭昭从贵妃身后探出了脑袋,点了点头。她咽了下嗓子,小声道:“我的东西丢了,多亏贤妃娘娘捡到了。”
贵妃将信将疑,看见了她手里的天机隼以后,立刻将它按回了李昭昭怀里捂着,这才又问道:“昭昭,不要怕,告诉本宫,你可还见到了别人?”
“我……”李昭昭犹豫了一下,撞上了贤妃骤然紧张的眼神,“我们回来的路上,还见到了一个无相寺的僧人。但他没有认出我们。”
宣嫔惊慌道:“那僧人可说了什么?”
李昭昭想了想:“夜露深重,当心脚下。”
“就没了?”宣嫔追问道。
见李昭昭摇头,贵妃这才放下了心:“也罢,夜已深了,大家都散了吧。”
贤妃临走之际,笑了一声:“我睡得一向比妹妹早,醒得也早,这天看样子也不必睡了,我就在这宫中再散散步。”
等她走了,贵妃拉着李昭昭,才神色凝重地问她:“贤妃可有为难你?你别怕,她若说了什么,你都可以尽数告诉我。”
“不曾为难我。”李昭昭认真道。
“那就好。”贵妃松了口气,领着她往行宫里去,轻声叹道:“贤妃素来与人难以相处,你平常也要多个心眼,小心为上。”
“贤妃娘娘为何会如此?”
贵妃摇了摇头:“她性子素来就是这般不讨人喜欢。况且,她没有孩子,深宫之中没什么东西能惹得了她的眼,久而久之,既跟自己过不去,也跟旁人过不去。”
“那她为什么唯独讨厌我?”李昭昭天真地问道。
贵妃顿了一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场误会罢了。当年你母亲还在的时候,贤妃发现自己生不出孩子,便认定了是你母亲所为。哪怕后来查清是她自己误食了红花,她也不肯相信。”
李昭昭点点头,轻声道:“贤妃娘娘,也是可怜人。”
“你这孩子,”贵妃替她理了理衣袖,像在透过她注视着另一个人,“与齐昭容一模一样。”
李昭昭摇头,看在贵妃眼里愈发可怜起来。
我不要和她一样。李昭昭在心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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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榻上躺下,李昭昭一翻身,就听见了李榕的敲门声。说起来,她的听觉一向灵敏,听见脚步声就能辨识出人。在兰芷宫中,锦瑟曾经埋怨:“公主这样,我们做下人的连半点懒都偷不得。”后来李昭昭才有意无视了起来。
李榕进来后左顾右盼,蹲在她的床边玩起了天机隼:“昭昭,这个东西我曾经听说过,在你第一次拿出来时我就知道。”
李昭昭点亮了烛台,心不在焉:“你听谁说的?”
“听筝姐姐说的呀,”李榕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有一回她跟我阿娘聊天说了起来,据说是乔驸马告诉她的。当年,它帮着唐军大破北境,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是不是真的?”
李昭昭抱着膝盖,沉下了眸子,缓缓道:“是真的。天机隼能飞,在军中传递消息快极了,常常在危急关头起到了扭转局势的作用。后来,北境之外的沧族看看到它就害怕。最得意的时候,大军一路攻到了天流城下,有上千架天机隼飞在空中。”
“那岂不是密密麻麻地和蜜蜂一样?”李榕笑出了声,又疑惑道,“但为什么现在都没有了?只有你这里一架,皇后娘娘一架。是父皇不喜欢吗?”
冗长的回忆在李昭昭心里摊开,触目惊心。她忽略了过去,只简短道:“后来制天机隼的工匠犯了错,导致晏平二年的扶摇一役……十分惨烈。自那时起,父皇就下令销毁了所有的天机隼,而建陵的矿脉也消失在了记录中。”
李榕举起了手里青绿色的石头:“……矿脉?是这个石头吗?”
李昭昭深吸了一口气:“许多年前,有一个东州的能工巧匠,因犯了事儿逃亡到了青州建陵。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了一处矿脉,那里的石头不仅有磁性,还恰巧与他的一样发明相契合。他做出了第一架天机隼的时候,世人都嘲笑他,不过是巧合罢了。但他又做出了第二架,第三架……靠的都是那处矿脉,工匠给那石头取了个名字,叫做龙眼石。”
李榕听得极为认真,频频点头:“那后来呢?没有人想要用龙眼石做别的东西吗?”
“那个工匠很聪明,他怕有人觊觎龙眼石,从来都不曾透露矿脉的地点。连父皇都只知道是在建陵附近。可是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十一年过去了,龙眼石早就和天机隼一起消失了。”
“原来如此。”李榕恍然大悟。
李昭昭颔首,她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平静了一会儿,忽然奇怪了起来:“榕榕,你半夜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个吧?”
李榕一副犯了错的可怜表情,将袖子撩起给她看,细白的胳膊上一片青紫:“我那日摔的,还没好,脑袋后面也疼。”
李昭昭正要安慰她,又听她道:“昭昭,我方才半夜惊醒,才想了起来。那日在无相寺里,我走在台阶边缘,好像有人推我了一把。”
李昭昭睁大了眼睛,在李榕肩上的手失去了知觉一般。
“或许是我记糊涂了,但我闻到了兰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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