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陈府门庭若市。
楚惊鹊下了马车就去拜见陈家主母。
大堂中间立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漆木双面彩绘屏风,楚惊鹊熟悉地走进去,李沅打量一眼后跟着她越过屏风。
贵妃椅上端坐着一个女人,浅紫色衣裳,面若桃花。岁月好似格外疼爱她,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应有的痕迹。
楚惊鹊行了个礼:“夫人万福金安。”
李沅站在她的右后方,跟着俯身。
陈夫人笑着说:“几月不见,惊鹊长得愈发标志了,”她轻轻抬了抬手,“来,到我身边来。”
楚惊鹊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还有几个月你便要嫁过来了,这是给你准备的一点心意。”
说罢陈夫人拿起桌上的紫木盒子,递给楚惊鹊。
“这……这手镯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从李沅这里看过去,楚惊鹊打开盒子后眼睛都亮了几分。
楚惊鹊连忙把盒子盖上递还给陈夫人,两人推搡了片刻,最终盒子还是回到了楚惊鹊手上。陈夫人拍了拍她拿着盒子的手背:“一家人不说这些,今日允安也在府上,一会儿用完膳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赏花吧,不用来陪我。”
“允安今日在府上?”
“是呀,以往每次你来,他都不在府上,今日趁着春色,你们正好可以一边赏赏景,谈谈心。”
“你母亲风寒可痊愈了?”
“劳夫人费心,家母身体已经大好。”
两个人聊了会儿家常。
李沅发现陈夫人不仅长相温婉大气,说话也轻声细语。
怪不得坊间有传闻,陈大人虽武夫出身,一路斩杀敌寇,加官进禄,却对结发妻子叶芸从一而终地温柔体贴,还为她簪花描眉。
午膳全是大鱼大肉,色香俱全,李沅从巳时站到午时,已是累极。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早上吃了一整个烙饼,现在恐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午膳结束后,今日的主题“赏春”才正式开始,贵人们纷纷找到自己的好友,成群结队,一边赏景,一边闲聊。
李沅一行人的前面有个粉色衣着的女子,她突然指着一片花繁叶茂白里透黄的花丛,惊讶道:“这是什么花?”
因为有些距离,李沅也不确定那是什么花。
楚惊鹊注意到前面的议论声,走了过去,对着众贵女,神色骄傲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千叶黄花牡丹,出于姚氏民家,不过是牡丹品种之一的姚黄罢了。”
身穿粉色衣裳的女子听闻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我怎么好像见过却想不起来,我家里也有种植的姚黄,只是不如此处花朵硕大,乳黄明艳,倒像是不一样的品种了。”
楚惊鹊弯起嘴角:“这姚黄可是前段时间陈夫人花重金请人栽培和照养的,当然不同一般。”
“惊鹊,以后你嫁到陈府,可不要忘了让我们常来赏花啊!”
众人围着楚惊鹊,说着羡慕和恭维的话。
此时阳光明媚,为满园的花镀上一层金粉,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李沅站在人群外,突然一个陈府的侍女来到她面前,告诉她此时陈仰之在后院的水亭中,让楚惊鹊前往。
李沅告知给楚惊鹊,楚惊鹊这才与贵女们道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边道路窄小,使得花草的腥气十分浓郁,让人体内某些东西蠢蠢欲动。
大致走了一刻钟,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下人突然从侧面撞了楚惊鹊一下。
云禾扶好楚惊鹊,大声喊道:“哪个不长眼的?小姐万一有个损失你担待的起吗?!”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罢了,他也是无心之举。”楚惊鹊温和道。
楚惊鹊在外人面前向来伪装得当,李沅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之后的楚惊鹊明显步伐略急,李沅意识到不对劲,仔细一看,发现楚惊鹊握紧的手中露出一指母盖大小的白布。
楚惊鹊今日的手帕是浅蓝色的,所以这个白布应该是刚才那个撞到她的人给的。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楚惊鹊转身对李沅说:“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你先去见陈仰之,就说……就问他陈夫人喜欢什么,我好准备回礼,还有,”楚惊鹊深深地看了李沅一眼,“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说完她就离开了。
此处人迹罕至,李沅凭着感觉往前走,一直到湖中央的亭榭,才看见人影。
她走进亭榭,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正襟危坐在圆椅上,一袭青灰高领大袖衫,手持一本有些陈旧的书,目不转睛,身后站着一个奴仆。
这是陈仰之?虽然李沅知道传闻不能尽信,但是也不能差距如此之大吧?
“你是何人?”男子声音冷冽,说话的时候视线未从书上移开。
“请问可是陈二郎君?楚小姐让我来询问些事情。”
男子这才抬起头看向她,眉头一皱:“我说他今日怎么有兴致邀我读书,原来是让我在这里给他挡桃花?”
李沅愣了愣。
“我不是陈仰之,你找的人不在这里。”
李沅道谢后正要离开,听到男子叹息了一声道:“若姑娘找到他,麻烦和他说一声——”
“悬崖勒马,犹未为晚。”
从男人严肃的神情和话语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和陈仰之关系匪浅又规行矩步的人,陈仰之这种纨绔子弟应该没少受他的摧残吧。
李沅离开亭榭后往回走,只是她方向感不大好,一不留神就完全失了方向。
这陈府怎么如此之大?!
不知走到何处,李沅听见前面被绿植遮挡的地方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顿时停住脚步。
以她在宫里多年的经验来说,里面的人要么是在商量谋财害命,要么是在天雷勾地火。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事。
李沅正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突然注意到身侧的树后好像有个人影,她险些惊叫一声,下意识侧退一步,没想到那里有个石子,身体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谁在那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繁密的绿植里面传出来,听上去有些紧张。
李沅顾不得手心的擦伤,连忙站起来,眼看男人就要出来,慌乱中,她被一个黑影抱住,好像跳到了某个高处。
“嘘,别出声。”
黑影消失,李沅恢复视线,她看见自己正在一个大树的枝丫上,眼前坐着一个绿衣男子,树影昏暗,看不清他的长相。
“别动。”
李沅紧紧抱着枝干,腿有些发抖,现在就是让她动,她也不敢动啊。
李沅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何人?”
与此同时树下传来一道声音——
“表哥,真的没有人吗,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李沅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面前男人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淮姑娘,这才过了几日就不记得我了?”
正巧一缕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男人的身上,李沅重新看向他。
男人勾着唇角,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视线往下,一身水绿色宽袍,腰身紧致,更显风流倜傥。
风中弥漫一股浅浅的桂花香味,清爽馥郁。
这等美色不多见,李沅瞬间就回想起来。
只是没想到她才来乐州几天,就接连遇见同一个人两次。
乐州到底是有多小?
“姑娘穿着下人的衣服,来我陈府有何贵干呐?”
他眉眼弯弯,声音依旧很温柔,如同那日在水云间一样。
只是笑不达眼底,颇有锋利之势。
拥有千年血玉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李沅明白这个道理,男人也一定明白。
李沅冷静下来,结合男人的外貌年龄,以及如今身处的位置,她大胆猜测,他就是方才她要找的人——陈仰之。
李沅神情不解道:“我不明白陈郎君的意思,作为楚小姐的侍女,如此穿着有何不妥么,至于为何会出现在陈府,当然是陪同楚小姐一起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依旧看向她,目光如炬。
李沅顿了顿,好似恍然大悟:“郎君可是对那日的血玉有顾虑?那自然也是楚小姐的,只是她身份不便,所以让我来交易。”
李沅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说的话,确实滴水不漏,她暗自松了口气。
陈仰之顺着她的话又问:“既然是楚小姐的侍女,又怎会独自出现在此处?”
虽然陈仰之姿态懒散,说话的口吻也还算亲切,但是李沅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很不是滋味。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老老实实回答:“小姐吩咐我来询问郎君,陈夫人可有什么喜好,小姐想要给夫人准备回礼。”
树下两个人相谈甚欢。
李沅冷不丁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字——
“惊鹊,你放心,等我在京城封官加禄,站稳脚跟,我一定回来娶你!”
李沅怀疑自己听错了。
“表哥,我相信你,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虽然加了一些娇嗔,但是李沅确定这就是楚惊鹊的声音。
李沅:?!!
李沅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她看向陈仰之,并没有想象中的绿油满面。
也是,他偷听的时间可比她长,可能已经自我消化了。
不过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说他心态好,还是没心没肺。
李沅从楚惊鹊和男子的对话中得知,男子即将去京城上任,今日趁着楚惊鹊不在楚府与她见上一面。
两人含情脉脉,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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