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秋日时节,百草枯黄,日头正高,卫国的送亲仪仗行走在官道上。

此处是燕国国都外郊,仪仗队的速度不快,马车平稳,兰怀琴掀起帘子一角,这一片早早被清了场,窗外除了树便是草,实在无趣得很,她看了一会便放下帘子,靠着软垫出神。

桃蕊自幼服侍兰怀琴,见状赶紧为她倒上热茶,“公主且安心,这一路上您也打听过了,三皇子相貌英俊,自幼饱读诗书,待人谦和,也没有不良习性,总归不算太差。”

兰怀琴接过茶,戳一下桃蕊额头:“你这笨丫头,我们这一路都是找的燕国人打听,即是燕国人,又怎么会对我们卫国人说实话?”

“那公主,我们怎么办?”桃蕊揉揉额头,眼巴巴望着兰怀琴。

兰怀琴见桃蕊傻兮兮的模样,心情反而好了几分:“怕什么,就算是龙潭虎穴,还能比卫皇宫更难过吗。”

桃蕊觉得公主说的有理,努力点头:“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桃蕊都陪着公主,而且公主既然是和亲而来,燕国也不会太过薄待公主。”

兰怀琴叹口气:“是呀,本宫毕竟是来和亲的。”

去岁初春,卫国对燕国不宣而战,这场仗打了大半年,最后却是主动出兵的卫国战败,大将军战死,卫国连失数城,消息传回国都,卫皇气得大病一场。作为战败方,卫皇不得不答应割地赔款,并许诺奉上公主和亲。

卫皇子女不少,最终这件事落到了兰怀琴身上。

兰怀琴记得那晚天黑得早,无星无月,荷风宫早早挂满宫灯,照着这座不算华丽的宫殿通明,宫女将一件又一件珍宝捧进荷风宫,将窄小的正厅摆得满满当当,珠光宝气,晃得人目眩神迷。

她端跪于地,余光却未分给满殿珍宝半分,她望着座于上方的中年男人,双眼含泪:“父皇的意思,竟是要让儿臣去和亲吗?”

去岁的兰怀琴二八年华,少女初长成,却生得灿若朝霞,十足的美人胚子,可是对于这个美丽年幼的女儿卫皇却没有半点怜惜,反而嗔怒道:“你的妹妹们尚且年幼,姐姐们要么早嫁做人妇,要么已经许好人家,你不去,难道忍心耽误姐姐的大好姻缘吗?!”

兰怀琴纵然千万般不甘也只能低头,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冷意,唯诺道:“是呀,姐姐与姐夫们都是天作之合。”

整个卫皇宫的公主不是宠妃所生就是母家有重臣,唯有兰怀琴是根草。兰怀琴母亲是卫皇酒后失性宠幸的宫女,本就为卫皇所不喜,又因兰怀琴母亲产后血崩而亡,卫皇认定兰怀琴不详,平日里也不曾多看一眼。

如今要送公主和亲了倒是想起还有她这个女儿。

兰怀琴鄙夷,计较一番又觉得不算坏事,和亲固然苦,总是脱离卫皇宫的好机会,且嫁与燕国皇室,去赌一把前程,怎么也好过日后被随便指婚。

这其实是一部差棋,却是兰怀琴唯一看得见活路。于是兰怀琴俯在地上,红着眼眶,一副委屈又乖顺的模样:“儿臣自是不忍心坏了姐姐们的好姻缘。”

卫皇立刻转怒为喜,主动将兰怀琴扶起来,做出慈父样,握住兰怀琴的手,“儿啊,你也别怪为父心狠,公主受万民供奉,如今正是该为国分忧的时候。”

兰怀琴主意已定,便演得越发认真,“女儿省得的。”她不动声色抽回手,走到珍宝旁,似迷恋般看了好一会,又故作扭捏问道:“敢问父皇,儿臣是嫁与燕国哪位?”

见兰怀琴这副态度,卫皇最后的疑虑打消,抚须含笑:“燕国三皇子齐意轩,为父已经打听过了,乃燕国已故皇后之子,身份贵不可言,这可是夫婿的上好人选啊。”

即是上好人选,又怎会轮得到她,兰怀琴心知有诈,面上不显,恭顺依旧:“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这一晚父慈女孝,兰怀琴做足了功夫,哄得卫皇满意而去。

思绪万千,兰怀琴只觉得心中苦闷,便又打开窗户,见路旁依旧是方才那边的景色,那苦闷之中就多了些烦躁。兰怀琴随便点了个骑马的士兵问道:“此处距燕国都城还有多久的路程?”

士兵赶紧勒马上前:“禀公主,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今晚之前就可以抵达都城。”

兰怀琴固然不受宠,一个普通的士兵也不敢怠慢,回话之时低头行礼,手中短矛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天上无云,日光明亮,打磨得锃亮的矛晃着光,那光正晃到拉车马匹的眼。

“嘶————”

马忽然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后又撅蹄子将车夫蹬下马车。

“哎哟!”

车夫一声哀嚎,躺在地上动弹都费劲,赶紧叫一旁的侍卫帮忙:“都别愣着了,快拉马!”

“快保护公主!”

有侍卫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拉马,但受惊的马哪有那么好拉,一匹没拉住,反而让其他的马也跟着躁动。

马车剧烈颠簸,兰怀琴在车中跟着左摇右晃,好几次险些磕到,未落锁的车门被抖开,若不是桃蕊拉着,兰怀琴早被甩出车外。

正值此危险之际,兰怀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鞭子的破空声。兰怀琴注意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她抬眸,见到一个墨蓝衣袍的男子骑着枣红的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男子在离马车还有十来步时纵身起跃,踩着马背跳到马车上,随手拉住一匹受惊马的缰绳,迫使马匹抬起上半身。奇迹般的,马儿安静下来了,男子跳到安静下来的马背上,用鞭子将其他缰绳勾到手中如法炮制,很快做乱的马匹都温顺下来。

做完这一切,男子将缰绳交给车夫,跳下车对车内施一礼,问道:“公主可有受伤?”

男人的声音十分温和,似四月微风,兰怀琴听得耳热,透过珠帘见到一位清俊非常的年轻男子。他身着暗纹锦缎蟒袍,头戴银冠,通身贵气,墨眉似剑,星眸璀璨,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教人看着便心生好感。

兰怀琴理理衣袂,隔着珠帘还礼:“多谢公子相救,合宁无碍,请问公子是何人?”

男人取下腰间玉佩交于随侍,报上身份:“本宫乃燕国三皇子齐意轩,特来迎接公主进城。”他说着,一队身披红绸兵马赶来,兵马停在一旁,对他齐齐行礼。

他就是齐意轩?礼郎不是说燕国的迎亲队会在城门口等待吗?兰怀琴心有疑惑,接过随侍呈来的玉佩,见玉质似冰,正面刻有双龙,背面刻着一个“叁”,确实是燕国皇室才能使用的图腾。

兰怀琴归还玉佩,再度道谢:“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她一低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忽的一黑,身体软软倒下去。

“公主!”失去意识前,兰怀琴听到齐意轩担忧的呼喊。

等到再度睁开眼时,兰怀琴看到绣有祥云纹的帘帐,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这是怎么了?兰怀琴只觉脑子昏昏涨涨的,思绪混乱不堪,鼓足劲从床上坐起来,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桃蕊正巧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见状急忙放下汤药走上前去,为兰怀琴擦去汗水,又披上长衣,“公主,您可算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本宫无碍,”兰怀琴见自己身处一间陌生屋子,半掩的窗外天已经黑了,又问道,“这是哪里,本宫怎么了?”

桃蕊将兰怀琴扶起来,一边喂药一边答道:“这里是驿馆,白日里您晕了过去,大夫说公主您本就体弱,这些日子长途跋涉已经让身子吃不消,再加之马匹受惊车马颠簸所致。您这会不宜挪动,三皇子便做主先让我们在驿站歇息,等修养一晚再进城。”

“三皇子,齐意轩……”兰怀琴脑仁还有些疼,只是这一翻折腾思绪倒是清晰一些,白日里马受惊,是齐意轩救了自己。

今日初见,这位三皇子倒有几分君子之风,只是以貌取人不可取,相比之下,兰怀琴更在意另一件事——齐意轩当时自称本宫,既然如此那便是还未得册封。一个成年皇子,且还是皇后所出,却连封号都没有,其本人的处境便耐人寻味了。

兰怀琴不求未来夫婿天资无二,但也不能是另一个泥潭,成婚在即,她得试一试这位未来夫君的成色。思及此,兰怀琴对桃蕊说:“桃蕊,你去把三殿下叫来,就说本宫想见他一面。”

桃蕊顿时面露难色:“公主,这于礼不合,而且钟姑姑守着呢。”

小丫头眼睛偷偷往门口看去,那里正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女官。

兰怀琴离开卫国时有不少女官同行,名义上是教导兰怀琴礼仪规矩,实际上就是卫皇的眼线,钟姑姑只是其中之一。卫皇曾明确告诉过兰怀琴一切事务都要与钟姑姑相商,是以这一路上钟姑姑没少拿卫皇的话规训兰怀琴。

桃蕊一提起钟姑姑就厌恶:“公主还没离开卫皇宫时就没少受她欺负,现在她都快拿自己当主子了,要是知道您想见三殿下指不定又要说一堆难听话。”

可不,夜晚邀男子相聚,再加上燕国有待嫁女子不与准夫婿婚前见面的规矩,这事放在哪都说不过去。

兰怀琴又如何想不到这点,妙目一转计上心来,拍拍桃蕊的手:“你先躲在门后,我来引开这老刁奴。”

桃蕊立刻懂了兰怀琴的意思,轻手轻脚走到门后,对兰怀琴点点头。兰怀琴便忽然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嚷嚷开来:“来人啊,本宫的头好疼。”

听到屋内喊声连天,钟姑姑本来不想管,左右里面有桃蕊伺候,可过了许久喊声也不得停,她只得极为不耐烦的走进去,眉头皱成疙瘩,“公主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适?桃蕊呢?”

小丫头片子总不会是偷懒去了吧?钟姑姑左右张望,忽然门口跑过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而那个人影一消失,兰怀琴也站起来了,哪还有不舒服的样。

钟姑姑顿时发怒:“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兰怀琴缩着身子,出口的话也似心虚:“姑姑您别怪桃蕊,是合宁想要见三皇子,这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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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亲后
连载中予怀则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