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里,程子秋已经被发疯的马甩出了马背。
他死拽着马绳不撒手,于是就这么被拖行过大半个马场。
掌心已经被勒出深深地血痕,可程子秋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目光仔细扫过马匹身上每一处,忽然在马儿的后腿处发现一个光点。随着马儿的跑动,光点摇曳闪烁。
程子秋努力伸长另外一只手摸了下,发现光点处微微隆起,竟然是一枚银针。
难怪马一跑动就发疯,原来是因为疼痛。
程子秋迅速将银针取出。
异物被彻底拔除的瞬间,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惨烈疯狂。
程子秋的身体仿佛风中的柳絮一般,在强大的力量驱使下,上下摆动。
他双手又麻又疼,眼看着就要失了力道。
程子秋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做好了即将摔落的准备。
好在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即便摔下去也不会太严重
可就在这时,程子秋只感觉后背突然出现暖意,托着他的背脊将他扶起。
转眼间他已重新坐回马背。
程子秋诧异转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起多出的一名陌生男子。
只见男子面色沉静,一双有力的手臂奋力拽着马绳以减慢马匹奔跑的速度,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男子似乎对驯马很有一套,很快马儿就被安抚下来,慢慢停下步子。
宋衡一手牵着马,一手伸向程子秋想要扶他下来,问:“世子没事吧?”
程子秋瞥了眼对方满是茧子的手掌,对于男人的身份心中已有答案。
可程子秋并没有伸手,只道了句‘没事’后兀自翻身下马。
宋衡尴尬地收回去,也没说什么。
这时津言冲进来,急得快要哭了,“世子,你没事吧?”
程子秋将银针和血肉模糊的手掌一起藏起,笑着摇摇头,“没事。”
七皇子也赶了过来,轴着眉头问,“你怎么样?都叫你不要逞强了!”
程子秋苦笑,“臣技不如人,输给七殿下了。”
场外,姜沐脸色铁青,恨不得将手里的酒杯直接往程子秋脑袋上砸,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马场边,故意道:“今日还好有宋统领在,真是多谢了。”
“这是臣该做的。”宋衡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好事被人破坏,姜沐自然不悦。
他目光在姜芷和宋衡之间来回,问:“只是不知宋统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宋衡正要开口回答,却被身后的姜芷扯住了衣角。
“我刚好与宋统领在一起。听说五皇兄约了赛马,我们也实在好奇,所以才一起来看看。想不到竟恰巧见到了世子遇险。”
姜沐戏谑地挑了下眉,“哦?我竟不知六妹妹什么时候和宋统领这般熟了?又是提携,又是一起看赛马,感情....还真是不错呢。”
姜芷面色僵住。
她怎么会听不出姜沐话中有话,但她也懒得解释什么,笑笑没说话。
既然姜芷不说,宋衡也不好当面拆穿,只垂眸看了眼身旁的姜芷。
姜芷察觉,也侧首回视,向其莞尔一笑。
这一切都落在程子秋眼中。
二人的不解释,此刻在他眼里成了默认。
他仓皇垂下眼,不愿再看二人的小动作,却视线落在她扯着对方衣袖的手上。
程子秋猛然觉得胸口一下子吸不上来气,竟是比方才命悬一线更叫他慌张。
他不由自主握紧了受伤的手掌,鲜血立刻顺着指尖滴落而下,落入干燥的泥土中,消失踪迹。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曲终人散,好在谁也没有受伤。
宋衡提议要送程子秋回质馆,却被对方冷冷拒绝。
离开马场时,大概是出于军人的直觉,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可待他转头去看,身后只有程子秋淡淡的笑。
宋衡眉间蹙起,也没多想,回身离开。
从马场离开后,姜芷没有回戚风阁,而是直奔太子东宫。
有一个想法在她脑子里生了根,肆意长大蔓延,简直就要将她逼疯。
她必须立刻得到答案!
东宫里,太子姜柏正独自下着棋,见妹妹这般火急火燎地赶来,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又被董太傅罚了?”
姜芷没有寒暄,直接开口,“那日行刺的乱贼身份可有头绪了?”
姜柏一时茫然。此事已告一段落,他不明白妹妹为何今日突然问起。
许久,他沉沉叹道:“当日行刺的刺客全都服毒自尽,身上的兵器也都是私自锻造,并无标记。”
如此说来线索全都断了。
姜芷沉寂片刻,又问:“会不会是翊国人?”
姜柏正要落子的手一滞,满是惊讶地抬眸看她,“翊国?你为何这么问?”
“翊国这几年来看似顺从,其实...可难保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怀疑是翊国派人刺杀太子哥哥你,借此引发大昭朝堂内乱,党派斗争,他们便可渔翁得利。”
姜柏沉默许久,后又摇了摇头,“不见得。翊国如今实力薄弱,周边的几个小国也对他们虎视眈眈。依附于大昭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他们不会自断后路的。”
面前的棋局错综复杂,似已到了紧要关头。可太子仍不急着落子,徐徐道:“而且行刺一事显然是经过精密部署计划,翊国又远在千里之外,若没有内应,他们如何得知我当日的路线?”
姜芷想都没想道:“他们不是安了个质子在宫里吗?”
“你说程世子?“姜柏忽而笑了,“程世子在宫中的处境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别说策划刺杀了,他当时连质馆的大门都出不了。”
姜芷沉默了。
这也是她一直没想通的一点。
可程子秋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就算被困质馆,也难保他想不到其他法子动手。
沉默间,姜柏狐疑地看向她,问:“你是不是对程世子有什么误会?”
姜芷否认得干脆,“没有。”
“那你为何总是处处找人家错处和麻烦?”
姜芷气急败坏道:”我哪有!我这不也是担心太子哥哥你的安全,想着小心为上嘛。”
姜柏嘴上虽然调侃,但心里还是对自家妹子的关心颇为感动,“好了,知道你是好心。“
兄妹俩正说着话,此时顾嬷嬷突然前来。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顾嬷嬷行礼道,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看见姜芷也在,不由一愣,“原来六公主殿下也在。皇后娘娘命人做了些糕点,让奴婢给太子殿下送来。”
姜芷噘着嘴假嗔道:“母后偏心!好吃的只送给太子哥哥。”
顾嬷嬷笑道:“六殿下自然也有的。只是奴婢不知六殿下也在此,已经命人送去戚风阁了。”
姜芷点点头这才满意。
看着顾嬷嬷将一碟碟精美的糕点从食盒里拿出,姜芷忽然想到什么,拽着姜柏激动道:“对了!明楼!”
“什么?”姜柏被吓了一跳。
“查查樊寅街上的明楼。”
前世,姜柏便是因为明楼坍塌不幸殒命。
姜芷猜测这一世程子秋定也对明楼做了手脚,只是因为她突然带着姜柏改了回去的路线,才没能让明楼倒下。
楼虽没倒,可只要有人动过手脚,就必定会留在蛛丝马迹。
可这些姜芷却不能与姜柏明说,只含糊道:“我听说明楼收留了不少翊国过来的流民,哥哥派人去查查,说不定会有线索。”
姜柏半信半疑地盯着姜芷,见她面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点点头,称会找人调查此事。
离开东宫后,姜芷魂不守舍地走在宫中,竟不知不觉来到了质馆。
她并未推门而入,就这么站在大门外发呆。
也不知站了多久。
明明是春日暖阳,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冰天雪地的悬崖底。
当日夜里,姜芷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真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山谷中,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子般疼。
身边不断有毒蛇爬过,向她吐着可怕的信子。她高高仰起头,想要伸手呼救,却无人理会。
不一会儿,程子秋出现在山顶处,用胜利者的姿态俯瞰她。
那双邪恶的眼睛像是在告诉她,这一局他又赢了。
往后的每一局,他都会是胜者。
姜芷颤抖着身体从梦里醒来,后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她坐在黑夜中,大口大口喘息,许久才慢慢平复。
回想起今日在马场上的种种,她脑子里划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如同漩涡般将她思绪搅乱在其中,无法自拔。
程子秋为什么会突然与七皇子换了马?
是他识破了姜沐的计划?
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无数个疑问如一条条蜿蜒河流汇聚成一汪湖泊。
最终一个诡异的答案自湖底慢慢浮出水面,越是清晰就越是叫人不寒而栗。
又或者,程子秋也早就知道七皇子会坠马受伤,未免被姜沐嫁祸,他故意调换了马匹,让自己受伤。
他早已预知结局。
她怎么会没想到,既然她能重来一次,为什么程子秋不可以?
他和她一样,都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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