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马场惊魂后,姜芷便病了,向董太傅告了假,好几日没去思时堂上课。
程子秋想去戚风阁看看她,可没有传召,他连戚风阁的大门都进不去。
想到这,程子秋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再加上手里的这封信,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
前些日子,他得到暗卫青雾传来的消息,称昭帝有意要带他一同前往今年的春猎。
春猎一向只有大昭皇子和公主们才有资格参加,往年从没他的份,即便是前世也未有过。
为何偏偏这次昭帝改了主意,要带上他?
翊国也很快得知此事,并传信给他。
信中翊帝交代他需完成两个任务。
一,靠近姜芷,想办法从她口中探听消息。
二,找出大昭军事防备图。
两个任务与前世一致,而前世他也的确完美地完成了。
可今世呢?还要再来一次吗?
程子秋眉头紧皱,从未如此犹豫不决。
别说现在姜芷对他总是拒之千里,就算姜芷还和前世一样倾心于他,难道他真的要再一次狠心利用,狠狠伤害她吗?
程子秋低头看向掌心。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时觉得有些痒。
屋外津言叽叽喳喳叫唤道:“世子!我打听到了!”
程子秋回过神来,“打听到什么了?”
“第一件事,六公主是真的病了。听说是染了风寒,不过这两日已经退了烧,想必是无碍了。”
程子秋默然听着,没有反应。
津言又道:“您说大昭这些公主皇子都是豆腐做的吗?明明那日马场上受伤的是你,却把六公主给吓病了,实在娇贵。”
程子秋指尖轻捻,看不出情绪,继而又问:“第二件事呢?“
“六公主这次也会去春猎,帐篷在西左三的位置,和世子您的帐篷隔得不远。”
程子秋冷冷睨了眼,“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六公主这两日病了没去学堂,您就是有心想要施展美男计,也苦于无法靠近啊。可是春猎就不同了,那可是要在外过夜的,到时候更深夜重,孤男寡女,还怕拿不下六公主?”
程子秋:.......
他用书狠狠拍了下津言的脑袋。
津言不怀好意地笑笑,“世子您又不是去猎老虎狮子的,您是去猎六公主的,当然要知道人家的行踪,才好办事嘛。”
程子秋收回目光,随即点燃一支蜡烛,又将手中的信纸一角触上燃烧着的火焰。
津言见状问:“陛下又给您下任务了?”
“别多嘴。”程子秋眼底一片冰凉。
津言不满地嘟了下嘴,“那沈姑娘呢?沈姑娘的事,属下总能说了吧?”
程子秋垂了垂眼角,“她怎么了?”
“我听青雾说沈姑娘已经回翊都了,暂时以幕僚的身份住在二皇子府中。她一直挂心世子您,说不日会想个法子来大昭见您。”
程子秋神色未变,薄唇微启,“让她别轻举妄动,好好在翊都待着,万不可被程影川看出端倪。至于来大昭....我会安排的,让她等我指令。”
“知道了,我让青雾去回话。”津言见主子没反应,还当是在害羞,便大着胆子揶揄。
“说来,沈姑娘还真是痴心。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世子,为了您甚至不惜冒险去招惹二皇子。沈姑娘这般良苦用心,实在感人。日后属下是不是该叫她一声世子妃呀?”
程子秋冷冷转头,深邃的黑眸中透出叫人生畏的阴鸷气息。
津言不由打了个寒颤,乖乖低头闭嘴。
程子秋疲惫地闭上眼,“不日就要出发春猎了,你赶紧去收拾行囊。”
津言连忙点头称是,正欲赶紧逃离这让人压抑的屋子,身后的程子秋却又开了口。
“这次春猎,宋衡会去吗?”
“宋衡是禁卫军统领,当然要负责昭帝安危,一同前往的。”津言回答,心里暗暗奇怪主子为何会突然关心这个。
“帮我准备好衣裳。”程子秋沉吟片刻,“记得挑新一点儿的。”
津言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既然要施展美男计,可不得穿得好看些。
主子本来就生得好,再一打扮,不得迷死六公主!
……
四月春花烂漫,正是郊外踏青的好日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宫,前往京郊,也开始了此次春猎的路途。
姜芷与太子同坐一辆马车,她许久没有出宫了,一路上张望着脑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眼前被一片阴暗挡住。她抬眸看去,刚好对上宋衡面无表情的脸孔。
宋衡一板一眼道:“此处人多,还请六公主不要随意探望,注意安全。”
姜芷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毁了个大半,皱眉道:“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确保公主和陛下的安全是微臣的职责。”宋衡骑在马上,神情漠然。
姜芷撇了下嘴角,“我就看几眼也不行吗?”
“待行至安全处,公主自然能看个够。”
“你!“姜芷从没这样吃瘪过,“茅坑里的石头!”
说完,她大力将帘子扯下,忿忿坐回车内。
身旁的如烟递来茶水,安慰道:“公主别生气,宋统领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姜芷更来气,“我看他就是因为上次马场的事情,故意气我。”
一旁的姜柏原没有说话,只静静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可听到此处终是睁开眼,不解地看向姜芷,问:“马场怎么了?”
姜芷目光闪烁,“没事什么。就是他赛马输给了我,所以不服气吧。”
“输给你?”姜柏直接笑出声,“说的什么胡话。”
姜芷:......
经过一日的赶路,浩浩荡荡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京郊的一处山头。
半山腰上已经搭好了连绵一片的帐篷。
众人稍稍休息片刻后,便前往最大的那间帐篷。今晚,昭帝会在此处举办开猎席面。
宴席上,程子秋自然是坐在最末端,与姜芷一头一尾,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从远处悄悄打量。
此刻姜芷喝了几杯酒,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好看。
程子秋不禁想,她的病都好了吗?可以喝酒了吗?
但很快程子秋意识到什么,苦笑着饮尽手里的酒,心道大概连他也吃醉了吧。
酒过三巡,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时姜清芜忽然起身,“今日父皇喝得高兴,不如让儿臣给您助个兴吧。”
昭帝笑问:“阿芜有什么提议?”
姜清芜目光不善地看向席面最末端,道:“儿臣听闻程世子自幼擅长长箫,不知今日可有幸一闻?”
“哦?从未听世子提起过。“昭帝的视线也跟着落在程子秋身上。
程子秋心中一沉,但面上却无变化,起身回答:“长公主谬赞了。略知皮毛而已,实在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
姜清芜哪里会放过他,又道:“世子不必自谦。”
昭帝大概也喝高兴了,跟着道:“是啊,世子就不要谦让了。”
程子秋心知逃不过去,正要答应,对面的姜清芜又道:“不过光吹奏只怕无趣,不如再叫上几个舞姬,随曲起舞可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程子秋,有诧异,有期待,还有幸灾乐祸。
“只是委屈了世子,要给舞姬们伴曲。”姜清芜假惺惺道,目光转向座上的昭帝,询问之意明显。
昭帝挑眉沉吟,片刻后又再度看向程子秋,故意道:“此事还得看程世子的意思。”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程子秋,所有丝竹声都停了下来,气氛安静得叫人窒息。
姜柏轻咳几声,试图岔开话题,“往年春猎都是各皇子自己挑选狩猎的区域范围,但听说父皇这次修改了制度。儿臣们实在是好奇得紧,不知父皇可否透露一二?“
昭帝干笑两声缓和尴尬,“为了公平起见,这次朕决定改用抽签的法子。你们每个人自己去抽,抽到哪儿算哪儿。”
五公主姜荔笑道:“这个法子当真有趣。”
众人嬉笑打趣,眼看着就要忘了刚才的尴尬。
这时姜沐突然起哄道:“儿臣也想听曲。今日大家难得高兴,程世子不会扫兴吧?”
说完他还蹭了蹭身旁三皇子的肩膀,想让对方也加入进来。
三皇子姜皓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姜皓素来话少,不争不抢,可以说是在宫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皇子了。
话到这份上已无法拒绝。
程子秋僵直着身子愣愣站着,双拳紧紧握住,指甲一下下划过结痂的伤口。
思绪再次不可遏止地回到以前。
前世姜清芜也在宴席上提出让他给舞姬伴奏。虽说羞辱之意明显,但程子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当时的姜芷却见不得他受这份委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愿献舞一支,让自己给他伴奏。
明眼人谁不知道献舞不过是借口,其实是想帮他解围。
给舞姬伴奏是耻辱,可能与嫡公主同台就不一样了。
身份不同,自是天差地别。
可当时程子秋却并没有感激,甚至心里还觉得姜芷这么做是将他推作众矢之的,平白遭人嫉妒。
事后程子秋对姜芷发了脾气,说她不必做这些。
可姜芷却说自己不是为了帮他,而是私心想让他为她吹奏。
那时的他肆意享受着她对他的好,有恃无恐,更不知感激。
难以言喻的悔意在程子秋心中慢慢滋长,他看向姜芷的方向,可对方正噙着酒杯与身旁其他公主攀谈,根本没有看他。
已麻木的心再一次被刺痛,手指颤抖得几乎连长萧都握不住。
曲调婉转幽长,一如他此刻沉沉坠落的心绪。
一曲作罢,无人打断。
在众人虚伪的称赞中,程子秋又忍不住抬首看向姜芷的方向。
这一次,姜芷也正在看他。
目光里没有心疼,也没有关切,只有和众人一样的嗤笑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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