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万里黄沙被白雪覆盖，投入骨髓的冷。
萧准看着自己长剑支撑起冻僵的身躯，万箭穿心。
他伸出手想擦干净自己脸上脏污的血迹，手指虚无地穿过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死了。
萧准环顾四周，刚刚白雪皑皑的战场此时此刻尸山堆砌。
他走近他们，爱吃糖的小五、要做大将军的阿延、等着回家娶媳妇的春子……都死了，一双双眼睁着，死不瞑目。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一阵心悸，他没能带他们回家。
“萧准，萧准……”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在耳畔回响，他听出是沈月桐的声音。
萧准茫然地站起来，喃喃自语：“回去，回去。”
……
沈月桐给萧准擦拭额角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
事情没有了，他还不能死。
莫白将白色的药粉洒在萧准鞭痕斑驳的胸前，每一计鞭子都打得翻出了白肉，沈月桐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她看到了鲜红血色下森森的白骨。
白色的布带细细地被缠上，血迹马上渗出，沈月桐忍不住问：“多久能好？”
莫白：“萧将军昏迷不醒，得看具体情况，未醒之前不要挪动。”
沈月桐给他掖上被角，深深叹了口气：“莫白，一定要救回来。”
莫白：“一定不会有事，动手的人拿捏着力度，并未伤及肺腑。”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沈月桐轻声道：“这话帮我瞒着，莫白，御医院我只信你。”
莫白稍有动容，随即点点头：“好。”
芩霜轻轻推门进来：“公主，萧家大姑娘到了。”
沈月桐：“叫她进来吧。”
芩霜：“她说只见公主一面就走。”
沈月呀微微蹙眉，一时猜不出萧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偏殿中一见萧宁，沈月桐便是一副泪弦欲滴的娇柔模样：“宁姐姐，阿准他怎么伤得那么重？”
萧宁扶着沈月桐的手臂引她坐下：“芩霜，我不爱喝着茶，可能换一种。”
这是明摆着赶人走，芩霜眼观鼻鼻观心，端着茶杯应声出去，不忘带上来门。
沈月桐：“宁姐姐，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萧宁：“我想同公主说些体己话，公主曾经几句话救我出困局，我今日斗胆点来，不知能否解开公主心结。”
沈月桐不明就里，却顺水推舟：“姐姐何意？”
萧宁：“公主并不喜欢阿准，您看他的眼神里，与俪都城中爱慕他的女子的眼神不同，我虽然也不大清楚男女之情，却能看出这点。”
沈月桐敛了泪水，静静地看着萧宁，事已至此，再装下去也没意思。
萧宁并不意外，她继续说：“可是阿准却对公主情根深种，甚至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早。”
沈月桐轻轻挑起眉尾，来了兴致：“有多早？”
萧宁：“十年前。”
沈月桐勾唇轻笑，她不信。
萧宁不在意，继续道：“公主不信尽可以去问，那年醉安楼公主颇有巾帼风范，公主的一席话，于我姐弟二人是春风明月，只是天骄贵女，萧家不敢肖想，阿准只能将心意深埋心底，这次他太胆大了，竟然敢直接求圣上赐婚，家父实在生气，稍有不慎，萧家万劫不复。”
沈月桐：“所以，萧老将军打了他一顿？”
萧宁：“是，这是萧家多少年来的笨法子，今年阿准不会痊愈，我会代弟前往北境。”
沈月桐嗤笑一声：“确实是个笨法子。”
萧宁：“公主，平州一事便是皇上在敲打萧家，我毕竟是女子，一个女子就算是功高盖主，却也是个女子。”
沈月桐：“北境天高皇帝远，女将军一样可以建功立业。”
萧宁绽开笑容：“公主还是和以前一样，每一句话都于我而言是莫大的鼓励。”
皎月清光，云遮星移。
萧准睁开双眼，梦里回不去的俪都，见不到的昭昭，如今都成真了。
他强撑着要起身，却听到沈月桐冷声道：“躺回去。”
萧准：“……”
沈月桐走到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来宫门口吐血，这步棋当真妙极。”
萧准挤出一丝苦笑：“家父罚我在平州做事思量不够。”
沈月桐：“是平州战事思量不够还是求我父皇赐婚时未告知家中长辈。”
萧准愕然，缓缓道：“父亲自重病后总是担心萧家，他以为只要萧家退步便能处处逢生机，求娶大俪唯一的公主，无疑是将萧家冲上了风口浪尖，家父确实生气，然而家法却是为了萧家再退一步。”
沈月桐冷眼看他，明知故问：“如何退？”
萧准：“北境每每秋季总需要大将镇守，以防北赤屠城，今年我的伤无法痊愈，需有阿姐代劳。”
与萧宁所言一致，沈月桐也不想再为难他：“如此，将军就好好养伤吧。”
眼看着沈月桐要走，萧准急切地喊道：“公主。”
沈月桐偏过头：“还有事？”
萧准微微直起背，伤口处皮肉撕裂的疼痛传来，他忍不住“嘶”了一事：“公主，萧家上下都很喜欢公主，只是公主和臣之间却有天壤之别，家父近年来惶恐不安，才出此下策。”
沈月桐：“你们家喜欢我？可是我不需要任何人喜欢，包括你。”
萧准稍有**，眼中满是失落，他回过神来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却勉强不来自己的表情：“公主，那我，是什么？”
沈月桐：“我说过，合作伙伴。”
萧准眼帘垂下：“如此说来，我该是高兴的，我会是公主最久远的合作伙伴。”
“是吗？”沈月桐挑眉反问，“叫你造反你敢吗？”
萧准再一次愣住：“公主……”他以为是试探，“萧家永远忠心大俪，绝无二心。”
沈月桐：“那你要怎么做我长期的合作伙伴啊？不够格。”
萧准：“公主，你若……”
“算了。”沈月桐淡淡地开口，仿佛刚刚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出自她口，“此事以后再谈，我会和你好好谈，现在你就养伤吧，伤好以后去宫里杀了空静。”
夜间的冷风吹进只一会儿的功夫，霎时间关上门，屋子里之余下萧准一人。
轻轻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他恨不得出去吹吹风，好细细琢磨一下若是公主造反，会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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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合作伙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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