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云找到温晖时,他正在营地里与几位将领商讨行军路程。一听驸马与公主起争执了,也不让夕云说完,直接拍案而起,盛怒道:“好你个陆景枫,居然敢欺负公主!”
在座都是外人,又是皇家家事,说什么都不合适,一个二个只好选择沉默。只有一人站出来劝了几句。
那人名叫穆商,和温晖差不多大的年龄,相貌同他出身一般,不怎么出众,是温晖在军营中结识的好友,也是亲信。
目前总要有人出来劝皇子,由他来劝,最好不过。
但气头上的温晖又怎会听进去劝,提着把宝剑,便要去找陆景枫算账。
穆商与夕云劝不住,只能跟在后面去了。
等到三人风风火火赶到温晗笑的帐篷外时,里面正好响起一声细微的惨叫。
温晖当即火冒三丈,举着剑就要砍进去,幸好穆商眼疾手快,把他拖了回来。
“三殿下,不要冲动!事情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样!”穆商一边抱着温晖,一边费力解释。
盛怒的温晖哪里会想那么多,眼见掰不开穆商,便气极道:“穆商,你放开我。姓陆那个竖子,居然敢打公主!”
夕云本来也想冲进去的,但她又听了一会儿,也觉得那声音好像不太对劲儿。脸色一红,人也跟着犹豫起来,吞吞吐吐说道:“三殿下,好像,现在,确实不该冒然闯进去......”
温晖终于听出了夕云的语气不对儿,他收敛了怒色,立在原地,听着里面的声音,逐渐明白过来。可随即,心里烧起更大的怒火,张嘴就要大骂。
幸好穆商手快,再次捂住他嘴巴,小声劝道:“殿下,这种事,夫妻之间很正常的,你不要冲动呀!”
温晖挣扎得太厉害,穆商一人根本控制不住,只好对夕云使了个眼色。夕云会意,立马过来,一起把温晖往别处拖。
巡逻的士兵路过,看见三人挣扎的模样,呆愣愣地问了句:“殿下,穆将军,你们这是?”
“比试,殿下晚上睡不着,邀我前来比试。你不用管,去巡逻吧!”穆商笑得很是自然。
夕云也赶紧摆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士兵似懂非懂,慢慢转过身子,继续巡逻去了。
然而帐篷里的事,却不是三人想的旖旎**。温晗笑十分惬意地趴在床上,陆景枫坐在床边,轻轻按着她的后腰。
没错,两人只是单纯的按摩而已。
“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个本事!”温晗笑感叹了句。
“习武之人,跌打损伤,腰酸背痛那是常有的事。我会这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公主殿下,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不了解一下吗?”
说到此处,陆景枫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轻笑一声:“不经任何训练适应,就敢骑一整天的马,亏你能忍到现在!”
温晗笑身子舒服了些,脾气就硬回来了,不服气道:“谁让你一直笑我!”
“可笑的是事,而不是人。”
温晗笑顿觉理亏,一路上大半磨难,好像都是她自找的。随即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我以后也去学学?”
陆景枫身影一顿,语气淡然:“这些武夫之举,公主殿下身娇体贵,学了也无用。”
他说得很平淡,但温晗笑却听出了一丝伤感,垂眸思索片刻后,又恢复成那个骄纵的公主:“你就说一下嘛!”
“是我兄长教我的,他们早已离世,公主怕是要失望了。”陆景枫还是那平淡的语气。
不知为何,这下轮到温晗笑生出一点伤感了,低声问道:“啊?为何呢?”
陆景枫终于意识到温晗笑的真正目的,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当然想!”
温晗笑立即翻身坐起来,与陆景枫面对着面。或许是她离得太近了,陆景枫眼中划过一丝局促,悄然往后挪了一步。
过去的事,再是刻骨铭心,时间依旧能将其淡化。当初的撕心裂肺,如今却能娓娓道来:“陆家自我祖父那辈起,就效忠盛国,征战沙场。陆家男子没一个白头的,全都马革裹尸。我那两位哥哥,也不例外。”
温晗笑的眼神暗了下来:“所以,陆将军才不准你参军?”
“是也不是。”陆景枫继续说道,“究其原因,是我母亲。她接连收到两个儿子的死讯,承受不住打击,于次年的春日,抑郁而终。她去世时,曾拜托我爹保护我。于是我爹便对外宣称,我身患痼疾,久治不愈。”
听到这里,温晗笑彻底沉默下来。挚爱之人接连离世,这么沉重的伤痛,让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陆景枫说得风轻云淡,眼中却是久久不散的沉郁。
屋里重回安静,昏黄的烛光并没给屋子里带来暖意,反而平添了一丝凄凉。
这简单而惨痛的真相,又勾起了温晗笑心中的另一个困惑。
她缓缓低下脑袋,微微咬着唇。努力维持着平淡的语气,细声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解除你我婚约呢?”
如果陆景枫无心仕途,成为驸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陆景枫的能力,所以她才会认为陆景枫并不想当驸马。可现在,她又迷糊了。
正当温晗笑忐忑之际,陆景枫的声音突然响起:“因为,你是我朋友。”
“诶?”
温晗笑猛然抬起头,满是疑惑地望着他,不解道:“只是因为这样?”
陆景枫微微一笑:“只是如此。”
温晗笑眼中的困惑慢慢消失,又被失落填满。她看着陆景枫,想要从那双眼睛中,找到一点别样情绪来,可惜徒劳无功。
那双眼睛像是落入秋水中的月亮,纯粹而明亮。有喜悦,有欣赏,有认真,就是没有一丝**。
温晗笑骤然明白过来。因为是朋友,才会和她斗嘴;因为是朋友,才会关心她;因为是朋友,才会毫无顾忌地与她共处一室。
哪怕此刻她脱光衣服站在陆景枫面前,估计陆景枫眼皮都不会跳一下,顶多会说句:“公主殿下,你不冷吗?”
他坦荡无愧,但她心里却住了一只鬼。
温晗笑再次低下了脑袋,有些慌张地笑了笑:“这样呀!好像也是呢。娶朋友为妻,是有点怪。”
像是为了掩盖这份慌张,她又赶忙抬头说道:“景枫放心。等我们回到兴阳,我便求父皇解除婚约。”
可陆景枫对这份承诺并不感兴趣,反而挑了挑眉:“那你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温晗笑愣住了:“什么?”
“你一个公主,为何要扮作男子,生活在宫外?”陆景枫语气轻佻,饶有意思地看着她。
温晗笑从伤心中回神,稍微思考一番,又落寞起来:“我出生时,宫里的天师给我算了一卦,说我男命女身,是夭亡的命格。若要留住性命,需和家人隔绝来往,以男子养到十六岁。届时及笄成家,就是别家的人了。便可恢复女身,与父母相认。”
她微微蹙眉,语气中有些愤怨:“什么天师,都是骗子!若天命真有那么厉害,哪由他们随意改动!”
那虚无缥缈的预言,让她与家人分离了十六年。温晗笑无法恨迷信这一切的皇帝,只能讨厌作出这个预言的天师们。
连带着天下所有的道士、算命的、问米的、甚至跳大神的,总之所有相信鬼神命理之说的人,她都厌恶非常。
那些人神神叨叨又言之凿凿,总归一句话:“拿钱来!”
她不愿回忆那个孤单又可怜的童年,便调皮一笑,赶紧倒在床上,四肢大开,对陆景枫得意道:“啊哈!现在整张床都被我占了,你有本事就睡我身上!”
陆景枫愣了下,显然没适应她这陡然反转的情绪。
“算了,你赢了!我出去另找地方。”
陆景枫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缓缓起身离去。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
温晗笑看着他停顿的背影,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自己也说不明白,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是期待陆景枫早点离开,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公主殿下!”陆景枫回首莞尔一笑,目光里是温晗笑从未见过的温柔,“明日不要再逞强了。”
“要你管!”温晗笑把头使劲儿一偏,没能看见陆景枫出去。等到帐篷里没声了后,她才慢慢转回来,缩着身子,看着空荡荡的门前。
......
次日一早,陆景枫本想去找温晖商量接下来的路程,却没料到,一进门就撞见温晖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
“殿下,请问臣有什么问题吗?”陆景枫一头雾水,小心试探道。
温晖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继续和其他几位将领商讨着永阳叛乱的事。
余下的陆景枫进退不是,只能尴尬一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那群在永阳城作乱的匪盗,虽然自称“金甲军”,但说到底都是一些绿林莽夫、地痞流氓。
这样的一群人,居然把永阳打下来了。
战败的将领皆说,与金甲军作战时,叛军身后立着一个金甲道人,能呼风唤雨,一甩拂尘,霎时飞沙走石,好不厉害。
是个人听了他们这番言词,都要倒吸一口凉气。偏生温晖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只当是那些人为自己战败找的借口。
纵使如此,金甲贼也不可小觑。
不过现在让温晖头疼的,并不是金甲贼,而是面前的几位将军。
前来平叛的盛军,来自各地驻军,所以各路将领相互不服。平时看在主帅三皇子温晖的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然而现在,他们可算找到了个合理的宣泄口。不论谁说个什么,其他人一定要反对。
一群大老爷们儿,跟那学堂的孩童般,争得脸红脖子粗,越吵越偏离主题。
最后温晖不堪其烦,拍板决定,先去永阳周边县城,与最后一路援军汇合后,再行商议。
等到军队起行时,有了昨日教训的温晗笑终于不再逞强,默默钻到了马车里。
夕云常年练武,骑马射箭是日常,因而没能理解温晗笑此举,还好奇问道:“公主,我们不骑马了吗?”
“不了!我喜欢坐车!”温晗笑脸色一红,立即把帘子放下。
然而经过昨夜偷听,夕云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蹙着眉头盯着陆景枫,了然深思。
什么都不知道的陆景枫,只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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