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帝是什么想法,陆景枫大致也能猜到。这宫里的火起得蹊跷,所以才不好调查,因为万一真查出个什么,谁都不好脱身。
但皇帝安排的差事,就算不愿意,也得敷衍一下。可还没等陆景枫想好敷衍的方式,容亲王那边又出事了。
话说,容亲王出事并不稀奇,就凭他那身子,一年到头不出点事,那才该烧香拜佛,谢漫天诸神庇佑。
但这一次,事情貌似有些大了。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温晗笑都在说,要去容亲王府看看。并且还一大早的来拜托陆景枫。
“拜托了!就当陪我演一场戏啦!”
温晗笑眨巴着湿漉漉的杏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讨好道:“昱哥哥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关系不怎么样。”
陆景枫觉得有些好笑,配合着玩笑道:“那么,公主需要臣怎么演呢?”
“不准阴阳怪气!”
温晗笑首先提出了这点要求,随即又认真道:“不要总是嬉皮笑脸的,还有就是......”
说到此处,她垂下了目光,语气也变得犹豫吞吐起来:“对我好点。”
陆景枫缓缓点头,悠然应下:“臣一向唯公主之命是从。”
却没想,温晗笑立即否决:“不!我是说,不要叫我公主,就叫......笑笑。”
她说到最后,声音又小了,就跟蚊子叮似的,像是害羞,又像是不自信。
见她这样,陆景枫平静地唤了一声:“笑笑!”
温晗笑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可不过一瞬,又移开目光,面上有几分不自然。
“你今日真好看!”说话的是陆景枫。
温晗笑又是一怔,脸色逐渐红了起来,却也只当他在演戏,心虚夸赞了句:“演得不错!”
“这不是演戏。”
“诶?”
没等温晗笑再次反应过来,陆景枫已经出去了。这短短一句话,不断回荡在她耳际。就像习习轻风不断掠过湖面,吹皱一池春水,没有波澜,却永不得静。
然而经过前面几番没有结果的勇敢,她已经不敢再向前迈步了。所以眼下也是忽略了心中的不平静,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跟到陆景枫身前,仔细叮嘱道:
“虽说同你一样,都是自幼痼疾缠身。但我这个昱哥哥可比不得你身强体壮,他喘气重点,都得咳嗽几声。你说话时一定要注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别和他呛......”
陆景枫见过一面容亲王,但在温晗笑一路的解说下,他印象中那个温柔谦谦的年轻王爷,终于成功变成了个不久于世的病秧子。
容亲王府,下人们好似知道他们要来,一早就候着了。正如温晗笑所说,容亲王病重,只有王妃叶彩衣出来招待二人。
她就是一个传统的大家闺秀,雍容大方,出生北河叶氏,门第不高,按理说是不可能嫁给一个王爷的。奈何她出生时辰不错,最适合冲喜。
正巧容亲王病重,她就从北河嫁到了兴阳,成了荣亲王妃。
温晗笑以前虽然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但对这位王妃却没多大印象。不过王府里的下人们,倒对这位‘隐世不出’的王妃赞叹有加。
都说她虽然出自小门小户,但知书达礼,恪守妇德,从不抛头露面,胜过京城多少闺阁小姐。
可在温晗笑看来,就有些太过谨慎了。
叶彩衣不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来王府拜访的人,若无女子,她都不会出面。哪怕是暂住在王府的温晗笑,想要见她,都得有容亲王在场。
如今温晗笑虽然恢复了女身,但还有个陆景枫是男的。所以这厅堂上又摆了一架云纱屏风,将叶彩衣与二人隔绝起来。
另有几个侍奉的婢子,静静站在三人身后,听候吩咐。
温晗笑本想问她几句容亲王的病情,但叶彩衣真不愧是个大家闺秀,说话从容有度,礼貌非常。
仿佛容亲王不是病重,而是出府办事去了。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端着架子呀!
温晗笑有些感叹。因为隔着屏风,也看不清叶彩衣是什么表情,她只好说道:“王妃娘娘,我能去看看皇兄吗?”
叶彩衣有些犹豫:“王爷倒是能见客,只是公主身为女子,怕是不方便。”
“这有何不方便的!我又不是没见过皇兄!”
见她这么说,叶彩衣也不再犹豫。另叫来个管家,领着二人前去。
饶是陆景枫也没见过她这般小心的女子,不禁小声感叹:“你这位嫂子,可真是贤良淑德!”
温晗笑记挂着容亲王的病情,没理会他的揶揄,只不高兴地盯了他一眼,算是提醒他别忘了早上说过的话。
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容亲王居住的小院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进入房间后,香味更是浓郁,甚至透着微微的苦涩。
所有初次来的人,都不免为这味道皱一下眉头。但容亲王温昱却是习以为常。
他背靠软垫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书,微微向床外侧着身子,借着屋里的微光,安静阅读着。
苍白如瓷的面上萦绕着丝丝病气,就连两片薄唇都不见一丝血色。可那双如月坠秋水的眼睛,却毫无病患的虚弱颓然,反而剔透有神,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书上的文字。
等他翻过一页书后,门那边也响起一声“吱呀”。
“昱哥哥!”
人未进门,声先来。
温昱抬眸一看,苍白的脸上顿时添了分喜色:“笑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温晗笑欣然走来,坐在床沿,望着温昱,杏目关切:“昱哥哥,你好些了吗?”
温昱却是一笑,轻松道:“难为你惦记了,还带着家眷前来看我。”
话还未说完,目光先定在了陆景枫身上。
温晗笑随着他的目光偷偷向后瞥了眼,又立马转回来嘟着嘴看着他,半羞半恼地咕哝了句:“昱哥哥!”
温昱把手上书籍一举,挡住了她羞怨的视线,轻笑道:“好了,是昱哥哥错了!”
陆景枫随即上前恭敬一拜:“臣,陆景枫,拜见容亲王殿下!”
因为惦记着温晗笑的嘱咐,他的声音都正经了些。只不过他这番恭敬,并没换来温昱的客气。
只见温昱把书放置一边,冷冷说道:“都是痼疾缠身,你倒比我精神许多。不知驸马有何良方,可否分享一二?”
面对温昱探究的目光,陆景枫从容道:“乡野大夫哪能和宫廷御医相比,只是臣命贱好养活罢了!”
“驸马严重了,公主之夫,哪有命贱的说法。该是天道庇佑,才让驸马您这个病人,生得如此健壮。”
几句冷嘲热讽,直接让陆景枫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温晗笑轻拍了下床沿,鼓着腮帮子盯着温昱,以示不满:“昱哥哥!”
温昱赶紧告饶:“我不过打趣几句,你就心疼了?”
“才不是呢!”温晗笑否定得快,但那张小脸儿红得更快。
这番口是心非的说辞,就算夕云来了都不会信,更何况温昱。然而即便看明白了这一点,温昱却没点破,只是宠溺地看着她,柔声缓缓:“笑笑,能让我和驸马单独说几句话吗?”
“诶?为什么?”温晗笑天真的双眼中满是不解。
温昱并没解释,反而打趣道:“笑笑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驸马。”
“谁担心这个了!”
温晗笑立即跳了起来,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转身大步离去,潇洒道:“你们慢慢聊!”
又是“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合上,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大抵重病的人都喜欢窗外生机勃勃的世界,温昱居住的这间屋子,透明琉璃代替了苍白的窗户纸,使外面明光毫无保留涌了进来,填满了整间屋子。
只有床上因为帘子挡着,要比别处暗些,连带着温昱的神色都黯淡下来。
陆景枫上前一步,试探道:“王爷,可另有吩咐?”
温昱抬眸静静看着他,像是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他确实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在说话前,首先要了解自己对话的对象。可陆景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京城里似乎没人在意过。
而他与陆景枫也仅有一面之缘。
那时候,温晗笑还吵着要合离,却不小心误伤了陆景枫。当殷红的血液滴落,温昱顿时了然,这桩婚事对温晗笑而言是歪打正着。可对陆景枫而言,就是一个必须甩掉的麻烦。
温昱曾几番调查过陆景枫,而所有的结果都一样。一个重病缠身的将门公子,平庸且不堪重用。
即便陆景枫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可外面流传的还是他痼疾缠身的消息。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掩去他真实的模样。
而温昱没办法将自己的妹妹,交给一个虚假的人。他想要知道,在温晗笑面前的陆景枫,是真还是假。
“你喜欢笑笑吗?”温昱的声音透着几分虚弱,但在空寂的房中,却格外清晰。
陆景枫剑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轻松而认真道:“臣自然是喜欢的。”
温昱立即又道:“既然如此,又为何执意解除婚约?”
这个问题,倒是超出了陆景枫预料。在外人眼中,执意解除婚约的,可是温晗笑。
他收了懒散的心态,面上的轻松里多了几分谨慎,佯装疑惑道:“恕臣愚钝,不知殿下何意?”
温昱了然一笑:“驸马,既然只有你我,不妨说实话。”
说完,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温昱在等陆景枫的答案,而陆景枫也在猜温昱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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