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晗笑来时,还折了一枝早春的迎春花。
她坐在床沿,将花递到温昱面前笑道:“昱哥哥!你看,花开了!”
娇嫩鹅黄的花儿生气勃勃,稍稍驱散了些屋里的死气。
温昱仿佛从那花儿上得到些活力,竟自己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温晗笑赶紧帮他垫了几个枕头,扶着他靠在床头。
此时此刻,温晗笑还未意思到什么。明明前几天,她的昱哥哥还能出门,现在也能靠自己坐起来,又能有什么事呢?
她好奇道:“昱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昱看了眼她身后的夕云。温晗笑立即会意,转身道:“夕云,你出去等我吧!”
夕云随即退下,她再度回首,一脸天真疑惑。
温昱移开了目光,看着那枝迎春花,叹道:“可惜,还未开全!”
“没关系,再过几天,就全开了!”
温晗笑转了一圈手中的花儿,笑盈盈道,“到时候,我带昱哥哥一起去看迎春花。”
温昱跟着一笑,轻轻问道:“笑笑,你还喜欢驸马吗?”
“诶?你干嘛问这个!”温晗笑害羞似的别开目光。
“那,驸马喜欢你吗?”
“不喜欢!”温晗笑回答得很干脆。
温昱有些急切:“为何?”
这些女儿家的心事,温晗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撒娇道:“昱哥哥,笑笑是来看你的,干嘛要一直提别人!”
温昱的目光软了下来,好声道:“笑笑,和昱哥哥说说吧!反正昱哥哥只能呆在这间屋子里,也不能出去说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话,温晗笑心中顿时浮出一丝愧疚。想来和昱哥哥在屋里定是门得慌,和他说说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垂着小脑袋,转动着手中迎春花枝,郁闷道:“他总是气我,和我唱反调。有时候一连消失好几天,也不告诉我去了哪里。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嘛!”
“还有呢?”温昱问道。
温晗笑犹豫起来,手中的迎春花转得更快了:“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陇关。”
说完后,她又猛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补充道:“不过昱哥哥放心,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可没想到温昱的答案与她截然相反:“不!笑笑,你要答应他,和他去陇关!”
“为什么呀!”温晗笑满是不解。
温昱虚弱地笑了,目光温柔怜爱,缓缓道:“笑笑,你还小,不懂。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你现在好好想想,你真的愿意与驸马此生再见无期吗?”
他还是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自己的小皇妹,那么天真,那么善良。他怎么能用这么残酷的真相去伤害她。
温晗笑赶紧解释:“不是的,他肯定就是想请我去陇关玩一段时间!再说,我是公主,他是驸马。我们,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又开始转起了手中花枝。
温昱道:“你看,你也知道对不对?所以笑笑,你要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要等错过了,终生遗憾。”
一语落地,手中的花枝忽然停了转动。她选择留在京城时,并没有想到会与陆景枫此生不见。可就像昱哥哥说的那样,她其实知道陆景枫在问什么,只是选择了逃避。
如今,温昱的话撕开了所有面纱,将选择的后果**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如果留在京城,她与陆景枫,真就此生无缘。
这一次,不是四年前,陆景枫真的不会回来了。
可京城里,还有她最重要的家人呀!
温晗笑犹豫起来:“那,昱哥哥,你们怎么办呢?”
“笑笑,看见你开心、幸福,我们会更高兴。就算你不在我们身边,但只要想到你是开心的,我们就满足了。”
“真的?”
“真的!”
温晗笑终于放心下来,将花枝放在温昱手中,满心欢喜道:“就算这样,也要等昱哥哥好起来,一起看过迎春花后,笑笑才会去陇关!”
话说完,她又感觉温昱的手有些凉,正疑惑之际,就听见温昱说道:“笑笑,昱哥哥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出去吧!”
温晗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摇摇头:“没关系,笑笑守着你睡。”
于是,温昱看着她,笑了笑。
从她小时候起,温昱每次看向她的目光都是这样,温柔,纯粹,毫无杂质的爱。
即便他为她千般考虑、万般谋划,可透过那双眼睛表露出来的,依旧只有干干净净的怜爱之情。
所以温晗笑知道昱哥哥是疼她的,却不知道这份疼惜背后的思虑。
可惜他今日太累了,没过多久,那双充满怜爱的眼睛就缓缓闭上了。
温晗笑有些不懂,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最后才轻轻说了句:“昱哥哥,你要快些好起来!”
回公主府的路上,街边吆喝声依旧,有个路人正激动地和摊贩讨价还价。茶馆里的说书人不知说了哪句好话,引得座下纷纷拍手叫好。二楼的小娘子又在骂她家小儿。一条叼着骨头的大黄狗飞驰而过,差点撞到一位锦衣公子,惹得那公子在后面大声怒骂:
“哪家的狗!脏了我的新衣,拿你去煲汤!”
这京城的街道呀,永远都是这么热闹,这么繁华。
一个人影从前方跑来,嘴里还说着什么,周围太吵闹,听得不大清楚。等到他近了些,二人才看清,原来是胥咏年。
温晗笑瞧了瞧身边的夕云:“要不我先回去?”
“为什么?”夕云一脸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胥咏年终于跑到了二人面前,他一直看着夕云,都忘了向公主请安:“夕云,好巧呀!”
“有什么巧的!”夕云指指他身后的街道,“隔那么远,亏你眼睛尖!”
胥咏年有些小得意:“那当然,只要你在,我一眼就能找出来!”
温晗笑眯起眼睛,嗅出一丝不平常,抱起双手试探道:“胥咏年,你以前说话有这么甜吗?”
胥咏年这才看见她,慌忙施礼,随即又解释道:“我本就是说实话而已!”
不过夕云大大咧咧惯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没好气问道:“喂!你追过来有事嘛!”
“没有,就是看见你了,来和你打个招呼!”
胥咏年带着讨好的笑意,却没讨好到夕云。
她直接说道“好了,你招呼也打了,可以让路了吧!”
胥咏年赶紧退到一边,待二人从他身边路过后,又猛然醒悟,站在二人身后大声道:
“夕云,你上次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会认真读书,将来做个先生!”
温晗笑有些好奇:“你上次和他说过什么吗?”
夕云一生只记挂三件事:公主,哥哥,比武。
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上次她和胥咏年说了什么,早就被她忘记了。
“不知道!”
“真的吗?”温晗笑表情微妙起来。
“真的呀!公主,你那是什么表情?”
“正常的表情呀!”
“才怪呢!明明就不正常!”
......
他们二人悠哉回了公主府,但皇宫里的人就悠哉不起来了。或者说,皇宫里的人,永远无法悠哉。
御花园里,太子温衡跟着皇帝身后,来到一座廊桥上。
皇帝立在桥上,望着下面幽幽深潭:“昨天,宓河那边传来捷报。庆国退兵三十里。”
太子上前一拜:“恭喜父皇!”
“这有什么可喜的!庆国只是退兵,又没撤兵!”皇帝虽然这么说,但脸色明显缓和不少。
太子悦然道:“有三弟在,庆国撤兵是迟早的事!”
皇帝跟着一叹:“是呀!朕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你继承大统,你三弟就镇守边关。昱儿和......”
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濯儿,就当个逍遥王爷。”
皇帝毕竟是皇帝,只一瞬,便压下了自己的感情,继续道:“所以,朕给你选最有学问的太傅,教你治国为君之道,将晖儿送到边关历练。如今,晖儿不负朕期望,从未让庆国铁骑踏进燕国土地半步。”
“而你!”皇帝转身看向温衡,目光骤然严肃。
太子心底一紧,垂首不敢与其对视,只谦虚地说了句:“儿臣聆听父皇教诲!”
“朕的教诲已经教完了,剩下的,就看皇儿你记没记住了!”
“儿臣记住了!”太子恭敬道。
显然这是一句假话,皇帝摇头短叹,收了目中严肃,无奈道:“皇儿,父皇老了,只能再给你一个忠告。朝上众臣,永远不要全信,特别是柳家!你要娶柳家姑娘,朕阻止不了。但你若要重用柳相,朕宁愿把江山交给你三弟!”
太子很是不解:“父皇,柳相不是救过你一命吗?”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忠诚吗?
“他是救过朕一命!”皇帝厉声道,“那又如何?”
“人都有一定私心,只要有私心,就避免不了为自己、自家谋划。就算那柳逢意光明磊落,忠君爱国,你敢保证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提拔的每一个人,都是在为燕国考虑,而不是出于自己那一点小私心?”
“他若真的没有一点私心,那柳家又怎会如此飞扬跋扈,连你妹妹都敢打!”
太子说不出话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洞悉另一个人的真心呢?
皇帝又道:“皇儿,朕有私心,你也有私心。你若重用柳逢意,势必会看在他女儿的面上,对他更亲近一分。而这一分,就是蒙住你双眼的布。你已存了好意,又怎能坐在龙椅上平等地看待底下臣子。”
“届时有人参了柳相一本,你要如何处置?柳相参人一本,你又要如何处置?同一件事,柳相与其他朝臣说的不一致,你会听谁的?柳相的建议和其他朝臣的建议,你又会采纳谁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太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干脆承诺道:“儿臣一定秉公办理!”
却不料皇帝冷哼一声:“只怕到时,没人让你公平的!”
太子挣扎片刻,缓缓道:“儿臣记住了!绝不会让柳家一家独大!”
“那你打算怎么做?”皇帝想要的不是一句承诺。
太子又是一拜:“儿臣会选胥家女子,为侧妃!”
既然他对惜颜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至少要为她留住唯一的皇后。
皇帝眼中闪过失望,长叹一声过后,声音都苍老了些:“算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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